余萱听到这一声“站起来”,眼泪瞬间簌簌落下。
自从余父出事后,谁都觉得是余萱的错。
连她自己也这样觉得,这两天一直跪在爹爹床前是侍奉也是赎罪。
夫人让她爱跪多久跪多久,二叔二婶、三叔三婶每次出现就是不停的数落余萱,数落完就是一轮又一轮的威逼利诱。
只有长姐。
只有长姐说她没做错什么。
让她站起来。
余萱咬着唇想强撑着站起来,可跪的太久膝盖以下都疼得不像自己的了,刚动了一下腿就侧身倒去。
余萱倒下去的一瞬间,余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硬生生将人架了起来,让她坐在床沿上,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递过去,“把眼泪擦擦。”
余萱接过帕子擦眼泪,怯生生地说:“长姐,我没有狐媚招惹,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余笙语气缓和了些许。
余笙虽常年不在家中,却也知道这个庶妹胆小怕事,向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做不出狐媚招惹男子这样出格的事。
要是真的有心招惹,又怎么会在侯府公子要纳她做妾的时候不肯答应?
这事根本就说不通。
只是自古以来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人都会说觉得是女子的错,女子不该出门,女子不该打扮的那样貌美……
诸多偏见压死人。
且爹爹为一个庶女得罪侯府搭上了性命,几个叔婶生怕被连累,又想要好处,只想逼着余萱点头答应,自然什么难听话就说得出来。
可恶,可恼。
余笙眸色如霜地看向余四爷,沉声问道:“四叔说她狐媚招惹侯府公子可是亲眼看见的?”
余四爷道:“这还用得着亲眼所见吗?这事无非就是……”
余笙道:“几位叔婶无非就是觉得黎阳侯府得罪不起,我爹反正都这样了,有没有人给他讨公道他也不会知道了。”
她不想跟他们绕圈子,直接把话挑明说了,“不如把借此机会阿萱送出去攀附侯府,说不定你们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着落了。”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余二夫人急了:“俗话说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
余笙不听她说瞎话,直接道:“真要为我们好,那就请二叔和四叔帮我爹爹写状子,状告黎阳侯第六子逼良为妾,伤人害命。”
余二爷惊到了,“你疯了不成?”
“这不可能!”余四爷更是吓得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咱们余家不过区区商贾之家,黎阳侯府却在黎州举足轻重,这要是非要逆了人家的意,那还不是鸡蛋碰石头,碰个稀碎?”
余二夫人和余四夫人也绞尽脑汁地劝她不要这样做,两张嘴开开合合,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但余笙态度坚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话说完,几个叔婶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余笙对此却毫不在意,再次开口道:“二叔和四叔若不能替我爹爹讨回公道,那我自己来讨。”
就差直说‘你们不帮忙就不要在这拖后腿’了。
“好,你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怎么向黎阳侯府讨这个公道!”余四爷气的半死,直接拉着余二爷就外走。
余四爷说:“咱们本就是被连累的,还在留在这受什么气?走,咱们先想法子跟侯府赔罪去,还管她们死活做什么?”
余二爷边走边叹气:“大侄女做事真是、真是……唉。”
余二夫人和余四夫人见状也跟着走了,迈出屋时还愁的不行:“侯府那边只给了三日,要咱们把萱儿送过去,今日便是第三日了啊。”
“只怕侯府接亲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余四爷听到这话,忽然回头,拔高了嗓门朝屋里喊:“咱们那位大小姐不是非讨公道不可吗?等侯府来人,我倒要看看她能讨到什么!”
话声未落。
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禀报:“不好了!黎阳侯府的徐六公子带人上门了!”
余萱闻声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瑟瑟发抖。
“别怕。”余笙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再被人欺辱了去。”
说着,便让人把余萱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喊来陪着她。
余笙吩咐完,便转身往门外走。
“长姐!”余萱忽然喊住她,颤巍巍地拽住了她的袖子,“长姐……那徐六是个色中饿鬼,你要、要小心。”
“好。”余笙应声,抽回自己的袖子就转身往外走。
刚走出屋子,她就看见原本都急着离去的几个叔婶都站在不远处,一副要隔岸观火的架势。
老管家急得直冒汗:“大小姐,现在可如何是好?”
“莫要惊慌。”余笙袖下的手收拢成拳负到身后,镇定道:“李伯,你去召集家中仆役,让年轻力壮的都过来。”
“哎、哎……我这就去。”老管家立马召集仆役去了。
“大小姐。”今日跟余笙一起回家来的两个婢女迎了上来。
余笙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飞红,你到我阿娘院子去,若是我阿娘醒了就便先好生安抚着,莫让人再惊了我阿娘。”
“是,大小姐。”飞红毫不迟疑地应声地去了。
“滴翠。”余笙径直出了院子,“拿鞭子来。”
“好嘞。”名唤滴翠的婢女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脆声应道。
余二爷见状要跟上去看看,却被余四爷给拉住了。
“你犯什么糊涂?”余四爷道:“等大小姐在徐六公子跟前吃过亏就会知道她错得有多离谱,到时候乖乖把余萱送出去对大家都好,别在节外生枝!”
余二爷顿时有些迟疑。
余笙走在回廊之中就听到门前传来敲锣声,伴随着嬉笑,一声声地叫喊:“侯府有喜,公子纳妾!”
余家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此时正望向余家门内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侯府豪奴们喊着:“余四小姐怎么还不出来?”
“再不出来,我们公子可就进来了!”
徐六公子等不及了,让奴仆搀扶着下了马下,大笑着往里走。
然而徐六刚要迈过门槛,却猛地被人一脚踹出门来。
徐六整个人往后仰,压得身后簇拥着他进余家大门的豪奴们四仰八叉地倒了一地。
周遭众人惊呼不断,一片哗然声里。
身着天青色云裳的少女迎着无数道目光迈步而出。
一张芙蓉面不施粉黛,桃花眼微眯,仿佛门前的侯府公子与豪奴都不堪入眼,生来仙姿佚貌,一身风采卓然。
明明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可踹徐六的这一脚,着实力道非同一般。
门前众人都惊住了。
侯府豪奴七手八脚地将徐六扶了起来,朝来人怒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伤了我们六公子?”
余笙右手执银鞭负于身后,在门前站定,目光扫过侯府众人,“我乃余家嫡长女,余笙。”
她的视线停留在徐六身上,冷声问道:“就是你这个废物伤了我爹,要强娶我妹妹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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