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盛怀瑾去上朝的时候,唇角带伤。
刚进了宫门,就有个武将瞧见之后大惊:“世子怎么挂了彩?昨儿下朝的时候还好好,难不成是夜里遇刺了?是不是奸相党还有余孽逃窜在外,又或者北梁细作……”
“怀瑾受伤了?哪儿?我瞧瞧!”
二殿下闻言大步上前来看。
一看一个不吱声。
这哪里是因公挂彩?
分明就是床笫之间的情趣!
二殿下想着自己这些天吃不好也睡不着,盛怀瑾竟然还有心思跟世子妃温存,顿时气坏了,看他极其不顺眼。
慕临风刚从另一边过来,听见方将军喊这么大声,也赶紧过来看看,一看世子爷挂彩的地方以为一时无言。
那些个久经风月的大臣们都一眼就能看出微妙之处来,都不说话了,只剩下几个愣头青追问世子这伤。
盛怀瑾随便寻了个由头糊弄过去了。
开大朝会的时候,夜浩然有意给盛怀瑾加了一堆事做,让他无暇回府,事情多到了一众大臣听到都要倒吸一口凉气的地步。
盛怀瑾也不恼,有什么接什么。
但凡二殿下开口,无有不应。
把夜浩然都整懵了。
散朝的时候,福公公带着两个小内侍来跟二殿下禀报,说:“启禀殿下,皇上醒了、醒了!”
“父皇醒了?”夜浩然大喜,立马带着盛怀瑾和慕临风,还几个皇帝的心腹大臣过去探望。
一众人脚步匆匆去了皇帝的寝宫。
到的时候,李贵妃正在给皇帝喂汤药。
皇帝这些天醒醒睡睡,脸颊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此时还没什么力气坐起来,还躺着接见臣子。
“父皇!父皇……”夜浩然一进殿就扑到龙榻前,“父皇您可算醒了,这几天可累死儿臣了!”
皇帝一口汤药还没吞下去,差点喷在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脸上。
李贵妃都没脸看,“你还好意思喊累?这些天主持大局是怀瑾,忙里忙外的是临风,你一个添乱的,喊什么累?”
夜浩然低声道:“我听大臣们吵架也很累的,头疼。”
皇帝想骂他,又没什么力气,猛地咳了起来。
李贵妃一边帮皇帝拍背,一边训儿子,“你闭嘴,别在这气你父皇了!”
李贵妃这朵解语花把皇帝想说的都说了,皇帝的气这才顺了一些。
夜浩然是个会偷懒的,要同父皇禀报的一应事宜,直接点名让人上前回禀。
他光在那喊个名字就行。
剩下的事都有专人上前,同皇帝说个清楚明白。
关于奸相党落马后如何处置,还有夜景辰和夜嘉仪等人终身圈禁之地,一众老大臣们已经吵了许久,都吵出章程来了。
二殿下原本就觉得圈禁兄弟姐弟是很招骂的事,这会儿父皇醒了,刚好全都交于父皇定夺。
就算父皇说不了几个字,点头也行。
那大臣们再照办的时候,就是奉皇帝的旨意行事了,要圈禁大皇子跟五公主等人,是他们的父皇,可不是他二殿下。
盛怀瑾和慕临风也只谈公事,并不插手那两位皇子公主的事。
皇帝行的及时,点头也点的很是时候。
只有一事十分明确,奸相李开极其党羽交于二殿下夜浩然全权处置。
这事是方才在朝会上,夜浩然交给盛怀瑾去做的事。
话刚说出去,转了一圈,又落回他自己身上了。
二殿下唉声叹气,叫苦不迭。
气的皇帝要抄玉枕砸他。
也就是皇帝没力气,现在拿不动。
这才作罢。
二殿下心里清不清楚皇帝此举何意,没人知道。
但盛怀瑾和慕临风还有几个大臣们却已经看出,皇帝已经放权给二殿下,对这个看似纨绔,其实胸有沟壑的儿子寄予厚望。
奸相李开是大晔最大的毒瘤,他此时落马,功劳记在二殿下头上,夜浩然一旦继位,就是当世明君的开局。
至于奸相李开贪赃枉法,其中几成好处孝敬到了皇帝的私库里,所有大臣都十分默契地决口不提。
奸相李开能坐大到如今这个地步,其中有多少是皇帝放任的,所有人都没有说破。
盛怀瑾看着眼前虚弱至极的皇帝舅舅,也久久不语。
最后,还是皇帝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唯独只说了一句,“怀瑾留下。”
李贵妃屏退左右,带着二殿下等人退出殿外。
“怀瑾,来,来坐这。”皇帝声音虚弱,抬手示意盛怀瑾到榻前来。
世子爷应声上前,坐在了榻前的锦凳上。
皇帝问他:“丞相府,是你带人抄的,抄出了什么?”
盛怀瑾知道他要问什么,“皇上不想看到的东西,我已尽数焚烧。”
世子在丞相府查抄出来的,不止是金屋珍宝,还有账册。
很多很多的账册。
有各方官员贿赂奸相的,也有离开孝敬皇帝的。
官场之上,小官孝敬大官,大官孝敬至尊。
盛怀瑾以前一直想不通,奸相行事何以如此大胆,他做的那些事,难道皇帝都看不到听不到吗?
他心里心里也隐隐怀疑过,皇帝是行贿链里其中的一环,只是不敢深想。
直到看到那些账册。
难怪李开敢贪赃如此之多,原来上头那位也拿了他的孝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帝深深地看了盛怀瑾一眼,“那就好、那就好。”
原以为盛怀瑾是少年人会沉不住气,会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抖落出来,没想到他是第一个动手善后的人。
皇帝意有所指道:“不枉朕这般疼你。”
盛怀瑾不接这话,只道:“奸相死后,此等不正之风,也该绝尽。”
世子爷刚看到那些账册的时候,也曾想过公之于众,只是大皇子夜景辰刚做出弑君夺位、犯上作乱的事,要是再出皇帝跟奸相是一伙儿,剥削民脂民膏的消息,只怕夜氏皇族君威扫地,又会引起天下大乱。
抹去那些证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是并不代表盛怀瑾认可皇帝的做法。
“怀瑾,你还是太天真了。”皇帝轻叹道:“这世上,没有奸佞,何来贤臣?有人的地方就有算计有厮杀,朕私库里的那些银子,朕又何曾奢靡花费过?年年赈灾、修太庙,哪一笔不是用在刀刃上?”
皇帝说得很慢,像是在跟盛怀瑾解释,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说:“君臣百姓,三六九等,百姓供养皇室,皇室护佑万民。朕年轻的时候刚登基,也想过要造福天下,百姓安乐,可人力终究是有限的。”
那么皇亲贵族要封地要封赏,要这要那,做皇帝的,也很难满足所有人。
是人,就有私心。
历朝历代的皇帝,哪一个刚开始的时候,心怀壮志,用了几年就开始背离初心,要么四处征战,伤民伤财,要么一味享受,不顾百姓死活。
在高位者,谁能不忘初心呢?
皇帝试图说服盛怀瑾,他这个皇帝其实已经算不错的了。
盛怀瑾站了起来,正色道:“天下安乐,百姓富足,亦我所愿也。”
奸相之举,我所恶也。
此生此世,绝不会步他后尘。
也绝不会认同皇帝的所作所为。
(/94572/94572090/4652025.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