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二长老会莫名其妙跑来跟自己讲一堆大道理。
这长老平日瞧着不偏心不站队,原来他早就是顾炎盛用来监视府中的眼线。
前面那些话字句是对自己的敲打,那老头早知道顾炎盛会来这一出,估计是怕她当场掀桌。
所以她做出了成果,顾鸿就迫不及待地来摘桃了吗?
顾嫦缨思及此,心底被压抑的暴戾如涨潮般疯狂涌起,原身携带的情绪骤然翻滚。
她掩在袖袍下的手指深掐在掌心,那刺痛感才让她稍微清醒,只是那眸底的冷色依旧森然。
顾炎盛没察觉她的走神,“既然你在矿山经营七年,我手底下相关的铺子都交由你打理。今后你们兄弟三人好好干,兄弟间同枝连理,不论最后我选择了谁,最重要的是你们要相互扶持。”
他最后一句话已经算是明示的警醒。
相互扶持?
顾嫦缨冷笑,他们二人就差动心思策划杀了自己,顾炎盛到底是装傻还是真不明白。
顾鸿紧张地盯着顾嫦缨。
顾炎盛半晌见她不回话,脸上那堆出来的柔和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不愿意?”
“父亲发话,儿子岂有不从的道理。”顾嫦缨拱手,语气平和,好似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顾鸿闻言眼睛一亮,忽而仰首一笑,直接将手搭在她肩上,那指尖往下摁时加重了力道。
“听说三弟用了些新奇的法子让商铺收益日益攀升,没想到啊,你脑子如此灵光,之前倒是我眼拙了。”
“还有什么手段想法不如尽数说给二哥,二哥才好将你的成果发扬光大啊。”
顾鸿说得冠冕堂皇,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毫不遮掩。
顾炎盛闻言掀起眼皮,对着顾鸿斥责道,“就你这冲动的性子,别没过两日铺子又给你整黄了。”
“顾常,你有什么点子或主意都传授你二哥。”
“你这小子,叫你平时多跟你大哥学学,别成日热血上头横冲直撞。已经弱冠的年纪还如从前一般调皮无状,何时才能长大。”
顾鸿嘻嘻哈哈的,对他斥责一点都不上心。
两父子任旁人怎么看都其乐融融,衬得顾嫦缨更像是无关紧要的旁人。
顾嫦缨冷眼看着顾炎盛对顾鸿极尽父爱的模样。
昔日他将掌权交给自己时,明知她刚回府邸毫无根基,不仅给她本无法承受的任务,更是冷血直言她做不到就趁早收拾回矿山。
如今到了顾鸿,不仅要她交出一切,还要她亲口给顾鸿一口一口喂下自己辛苦煮好的饭。
还连自己的大儿子都要亲自‘提点’顾鸿。
这待遇差距可不是零星半点,简直是亲生的和捡来的区别。
难怪原主会因为顾炎盛极端的待遇而感到心灰意冷。
生死一线回顾家,半点亲情没感受到。兄长不怀好意的逼迫,生父视而不见,再加上后宅那几位不省事的女人冷嘲热讽。
心态不崩才怪。
但可惜,顾嫦缨不是原主,对顾家从未抱有任何期望。
人若犯她,她不仅要拿刀追着砍,还要片片凌迟,叫他睁眼瞧着什么是犯她的后果。
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书房后,顾嫦缨的脚步忽而停了下来。
顾鸿早就等着她做出反应,当即流露出得色。
“顾常啊顾常,你就算做了一件大事又如何?”
他走到顾嫦缨身旁,浑身散发着一股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高高在上。
“从父亲当众宣布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那家主之位非我莫属。”
“你如何卖力,最终也不过是给小爷做了嫁衣。”
他长笑,颇为豪气的张开双臂,仿佛在拥着天地,浑身掩饰不住得意与张狂。
“你是如此,顾钧也是如此。”
“他这些年做出成绩又如何,一个修炼三十年都在淬体期停滞不前的废物,光靠行商的脑子能带领顾家走向繁盛?”
顾鸿转身,眼底的欲望对着顾嫦缨展露的一览无遗。
“擅经商贸易之人应有尽有,钻研钱财之道的能者亦如是,而我只需要变得强大,这些人自然就会投入我的麾下。”
“这世界终究以实力称王,弱肉强食,强者生存!”
顾嫦缨嗤笑,“搁这跟我成语接龙呢?”
顾鸿只当她嫉妒自己,“我与你们这些废物不同,我的未来不可限量。”
“顾家只会是我的起点,未来盛京天才辈出的地方才是我应该占据的一席之地。”
顾嫦缨挑眉,难得啊,她和这个人有一个共同点——
都将顾家当作踏板。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漾开,顾嫦缨不但没如他意料中的愤怒,那黝黑的瞳孔反而闪烁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二哥如此有志向,我只能祝你……心想事成?”
“小弟就看着二哥如何用实力去接手我留下的商铺。”
“温馨提醒一句,今非昔比。虽然我对你并没抱什么期望,但我还挺期待你搞砸事情的样子。”
顾嫦缨笑完,径直略过他离开。
只擦身而过的一瞬,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剩下的半句话轻飘的消散在他听不到的地方——
“然后,我会让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从我手里抢走你不该得的东西。”
顾鸿和顾钧重新接手商铺的消息,让这些掌柜们一时乱了阵脚。
到底是自己的主子,他们心中是有下意识的畏惧在。
不少人嚷嚷着去找顾嫦缨寻求对策,最终还是酒楼的胖掌柜站出来稳定了军心。
“各位不要乱了阵脚,大少爷那边好应付,只要我们做的如平常那般他不会多问。”
“唯一的变数就是二少爷,他从未管过理商铺,从前也是大少爷帮衬托底,这次他要下来亲力亲为,只怕会搅乱一通。”
本就是顾鸿手底下管辖的掌柜们顿时急了,“那怎么办?咱们不如求求老爷,跟着小少爷干算了!”
尝到了以往数十倍的利润的甜头,他们的胃口已经如狼似虎。
胖掌柜瞥了他一眼,声音沉沉,“平日里互相对付的阴招都抛到脑后去了?对付一个无脑张狂的少爷罢了,对你们来说不是轻而易举?”
“想要改换门庭,冲到老爷面前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论手段,我们在座哪一位人缺呢?”
众人沉默,被胖掌柜这么一点,突然心领神会。
少爷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对他们来说。下人依附主子天经地义。
可如今这个口子被顾嫦缨撕开了一大截,名为野心和欲望的东西汩汩流出。
“不过此事还是要禀报小少爷,这件事凭我们可完全扛不下。”
所有人眼神一狠,只一个对视,便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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