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如停止了哽咽,睁大了美眸。
安嘉轩深情款款:“表妹,我安嘉轩虽然家世普通,也不是官身,但这些年我做了一些生意,不说大富大贵,保表妹一生锦衣玉食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对天发誓,只要表妹嫁我,我必定珍爱你怜惜你,倾我一切保护你,此生绝不会移情他人,有违此誓,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别说了表哥!”
姜云如捂他的嘴,停了两息,目光相碰猛然一颤才反应过来不妥,烫着了般缩回手,转过了身去。
安嘉轩还在为刚才那一瞬的柔软心神荡漾,见她背影羞怯,娇兔一般,心里更是软成了一滩泥。
“表妹,你可明白我的心?”
姜云如缓了好一会子,才慢慢转过身来,睫毛轻颤着,不敢与他对视。
“安表哥……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拉你下水。王爷位高权重,我唯能顺他的意,你也……切莫以卵击石啊。”
安嘉轩看她的目光更心疼了:
“嫁成王为侧妃,你是不愿的是吗?”
姜云如蹙着秀气的眉头,有些伤感:“没什么愿不愿。我这样的人,命如飘萍,无根无力,再想要平淡恬静的生活,也只能随波逐流,求一处安身立命罢了。”
她果然是不愿的!
安嘉轩心中大恸,只恨自己没有力量与权贵抗衡,把表妹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两人凄苦地相对良久,安嘉轩才苦涩地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尊重表妹的决定。但是,表妹,你要记住,有任何难处都可以找我帮忙,我永远在你身后。”
姜云如大为感动,又有一丝苦意漫上心头。
既为安嘉轩的真情动容,也为自己不能回应他的感情而恻隐内疚。
安表哥是好男儿,可她终究要负他了,只盼今后他能遇到一个真心爱他对他好的好女子。
不提姜云如在永章城境遇如何,且说定北军开拔,浅灵随之北上,一路畅通无阻。
过了岷州,景象大变,天地间的青黄锦被被骤然抽走,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和一望无际的黄沙荒原,北风渐冷,张口就能喷出氤氲白气。
毡帐中生着火,浅灵坐在卫晏洵对面,两人中间隔着灶,火上吊烧着一个黑色瓦罐,肉汤香味四溢。
卫晏洵喝了一口热汤,对浅灵道:“这个时节,西北该下半个月鹅毛大雪了,会很冷,明日你要让人把裘衣备上,那里的冷与江南不同,不是闹着玩的。”
浅灵道:“这话该我告诉你,你还没在西北度过冬天,怎知西北冬天是什么样的?”
卫晏洵瞄她一眼,找补道:“营中的兄弟告诉我的。”
他拿长匙在汤中捞了捞,舀出一块颤巍巍的肉骨,放到浅灵的碗里。
“行军的食物没有江南精细,但这锅放了香料,味道好些,你多吃,路还长着。”
浅灵点点头,安静饮汤。
卫晏洵上回跟她拧,差点被她犟得崩坏一口牙,现在也是发现了,只要他不强硬地命令她控制她,这女孩儿就是温和的,不会跟他逆着来。
卫晏洵摸清楚了门道,便学了聪明,小事绝不干涉她,大事便努力收敛自己强硬的行事作风,用温声建议来代替命令,无事时也会借类似盛汤这样的小事,讨好一下,果然收效甚佳。
尽管有很多回,他真的挺想揍她的。
他不算一个温柔的人,前世他的亲情给了父皇母后,爱情给了姜云如,兄弟情给了他的亲兵副将,剩下的就只有公事公办。
他有个皇妹娇蛮任性,因受挑唆故意欺负了姜云如,被他训哭了之后,再也不敢生事。
但现在这个便宜妹妹打不得骂不得,自己还得处处顺着她,难免觉得憋屈。
也罢,白捡的妹妹,还能要求她什么呢?
“洛护军已经知道南仡发生了什么,他说想见见你,正好渭州不宜大军行进,你随我先至都督府复命,然后我再跟你一起去拜祭你爹娘,好不好?”
浅灵问道:“洛护军为何要见我?”
“他接了密旨,总不能对事情一知半解,你放心,他与安南大都护不一样,不是坏人。”
“你很了解他吗?”
卫晏洵道:“算了解,你没听过他,但他的义父你一定听说过。”
“谁?”
“前镇国大将军,岳楼飞。”卫晏洵一顿,忽戏言道,“巧了,跟你还是本家。”
浅灵并非两耳不闻天下事,何况岳楼飞是整个大靖都赫赫有名的人物。
“听说岳大将军在大宛国内殉国了,尸骨也没带回来。”
“是这样。”
卫晏洵语调轻缓地给她讲着故事:
“岳大将军是庆熙、祯和两朝老臣,庆熙年间外戚温氏、薛氏专权,加上宦党干政,庆熙皇帝空有国君之名,却是朝堂傀儡,对政令国策无任何左右之力。彼时满朝文武,凡实权要职之位,几乎皆为官勋之后、两党羽翼,独岳楼飞例外。”
“岳楼飞是齐州章丘人,布衣平民之身,早年丧父,他由寡母抚养长大。古有孟母三迁,今有岳母学字。因为家贫无法供子读书,岳母便织布易书,自己学过之后再教给儿子书文道理。后来,岳楼飞被一将军相中,进了武功堂读书习武,崭露头角,被选入军营,一战成名。”
“他屡立战功之后,被三党看见了,他们都欲将岳楼飞拉到自己麾下,而岳楼飞一心忠君做纯臣,因此受到了朋党夹击。”
岳楼飞是难得的军事奇才,武中将神,可惜生不逢时,陷在了乌烟瘴气的时代里,军功卓绝却不能受封爵位,反而三提三降,几度已将近要把赤突打到无还手之力了,却被断了粮草,连发令牌召回,以致屡屡留给赤突卷土重来的机会。
祯和帝曾言,岳楼飞若能晚出生二十年,大靖可能十几年前就彻底将赤突降服了。
“三党既拉拢岳楼飞,又打压岳楼飞,一来是为了给本党增添筹码,二来也怕他真正立下不世之功后,大权会回归庆熙皇帝手中,因此他们无所不用其极,阴私下作手段几乎用了尽。”
“岳楼飞不欲有软肋牵绊自己,终生不敢娶妻生子,只收养了一个义子以继承衣钵,这个义子,便是洛护军洛重河。”
岳楼飞希望为大靖、为失权的皇帝培养担得起事的武将,以继他之后,却不曾想,年轻气盛的义子,为配不上自己战功的官品与待遇而愤懑不平,最终违背父训,选择投靠了薛党。
惨遭背叛的岳楼飞大抵是对朝堂彻底失望了,最终在祯和十年,他五十一岁这一年,选择辞官归隐,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浅灵听完,想了一想,问道:“洛护军既投靠了薛党,为何没被清算?”
卫晏洵道:“看来你听说过庚子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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