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纱帐,里面传出皇后的声音:“有什么话就说吧。”
皇后的声音冷淡至极,但对于寒露来说,这已经算是顶好的了。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听闻娘娘身子不适,特意来探望。”寒露立即上前行礼道。
虽说是皇帝让自己来探望的,但皇帝也确实说了皇后身子不适,就算他不说什么,寒露也会过来探望,因此她也不觉得自己在撒谎。
但却听到纱帐后传来一声冷哼:“只是探望本宫?哼,你拿圣上来压本宫,不是有话要跟本宫说?”
虽然看不到皇后的表情,可寒露依旧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厌弃。
这感觉,让寒露有些不好受。
“娘娘,臣妇没什么要说的,只愿皇后万安。至于其他的,听凭皇后发落。”寒露低声道。
这是寒露的心里话,说起来,皇后一直对她还算不错。
纱帐沉寂良久,才又传出皇后生硬的声音:“本宫好得很,劳你记挂。至于发落,不必了,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自己亦是这样认为的,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寒露听到皇后这样说,心里闷闷的。
她的确认为这件事和自己无关,至少关系不大,一切难道不是周红绫自己引起的吗。
站在皇后的这个角度,如果要怪自己,也算不得不可以。
毕竟人家是皇后,在这个时代,人家说你活着都不对,也是行的。
虽该这样想,但寒露的心底还是莫名地涌起一股颇有些委屈的情绪。
但这也就一瞬间的事,能活着走出皇宫,对于寒露来说,便是幸事,更何况如今毛发无损,她已没有什么别的奢求了。
为免夜长梦多,寒露深深行了一礼道:“臣妇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日后再来进宫陪娘娘说话。”
说完,寒露便瞟了潋秋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
却不知,在她离开后,纱帐被一只苍白的手缓缓打开,露出皇后那张憔悴到极致的脸。
“娘娘,是想起身吗?”潋秋立即过去伺候。
“潋秋啊,本宫到底是年纪大了,心肠比年轻的时候软了许多。”皇后看着寒露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潋秋一边扶起皇后,在她身后置了一个厚厚的大引枕,一边安慰道:“娘娘,您一向宅心仁厚,会有福报的!”
“福报?”皇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长乐丢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她是不够好,但那不是她的错,是本宫的错啊,是本宫没有教好她。”
说到这儿,皇后的眼圈又红了。
“娘娘,您身子本来就不好,可不能再哭了。”潋秋心疼道,吩咐小宫女端热水过来。
“唉,老天爷要罚就罚本宫好了,何必要落到一个孩子身上……”皇后说到这儿便说不下去了,转而问潋秋,“潋秋,长乐这两日可好?”
潋秋看了皇后一眼,顿了一下还是道:“公主回府后,便开始张罗着给……给小姐设灵。”
设灵?皇后听了一愣,才多大的孩子,还设灵?
“然后呢?”皇后沉默了一下又问。
“听说已有人家在置办,准备过去祭灵。”潋秋小声回道。
“她呀……”皇后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
潋秋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能去公主府祭拜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周红绫不过才七岁啊。
唉,真不知道公主是怎么想的,也不怕折了小姐的福份。
这件事情哪怕皇后不发话,皇帝那里也不会不管,但过错却会落到坤宁宫,甚至东宫。
潋秋想了想,还是道:“娘娘,您……管不管?”
若真的让皇帝出面,那就太被动了。
可要让东宫去说,又伤了兄妹情份。
“唉,你亲自出宫一趟,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皇后声音里是满满的无奈。
公主府这会儿其实也是剑拔弩张的。
周安阳死死地瞪着冯雪茹:“你到底要干什么?红绫才多大的孩子,设灵便罢了,为何要让人上门祭拜?”
冯雪茹同样死死地瞪着周安阳,心里怒骂不已,如果不是你这个男人没用,老娘又何必这样煞费苦心。
其实冯雪茹的目的很简单,周红绫已经死了,倒不如赚些祭礼。
今日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长乐公主,谁知明日会怎样。
一想到那日在坤宁宫,皇帝和太子看自己的眼神,冯雪茹就觉得冷意四起。
既然这位子坐不稳,倒不如多捞些傍身银,若是东窗事发,自己就逃得远远的,有银子在身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只是这目的,冯雪茹不能说出来。
更何况,冯雪茹根本就没打算和周安阳一起逃。
人多目标就大,更何况他这么没用,没得还会连累自己。
这么一想,冯雪茹看着周安阳的目光就更冷了。
“我是公主,公主是君你是臣,你现在是被人吹捧的驸马,还不是因为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冯雪茹的话如利刃一般刺向周安阳。
周安阳的脸上惨白一片,咬了咬牙终于问出他早就想问的那句话:“你是不是早就嫌弃我了?”
冯雪茹轻蔑一笑:“你有什么值得我不嫌弃的吗?”
周安阳点了点头,一声长叹:“好,我这就走,我这就带着纬儿一起走,不拖累你!”
“你敢!”冯雪茹拍桌起身,“你要走就自己走,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踏出公主府。”
周安阳无力地倒退了几步,他知道冯雪茹说得没错,她是公主,自己凭什么和她斗。
“好,我走,我自己一个人走。”周安阳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外,身后却传来冯雪茹的声音,“等等!”
“你还要怎样?”周安阳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把和离书签了再说。”冯雪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然后又从书案上拿来笔和墨。
周安阳闭了闭眼睛,一回头,却见桌上的那张纸上已经写满了字。
“长乐公主,你是早就写好了,就等着我俱名了吧。”周安阳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周驸马奔出公主府的时候,青松堂一片沉寂。
片刻之后,便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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