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锦嘤咛一声,入耳的话转瞬便忘了,皱着眉陷入更沉的睡梦。
屏风另一边,无羡公子却无心睡眠。之前他躲在箱子里时,虎镶卫何急的每句话他都听在耳中,他心性洞明,素来察人至深,又识得何急面目,哪怕那个畜生威逼欺辱陆念锦的模样他不曾亲见,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敢如此轻薄他的人,何急这一辈子算是到头了。还有他那双眼睛,留着实在碍眼,倒不如剜了去。
……
拜这几日早起抄经所赐,陆念锦昨夜睡得虽晚,但次日还是赶在寅正前起了身。
无羡公子睡得也浅,他坐起身来,一手搭着膝盖,皱起眉清清冷冷地问,“起得这么早,是要赶着抄经?”
陆念锦闻声一怔,随即看向屏风方向,问,“我吵醒你了吗?”
无羡公子“嗯”了一声,顿顿,又冰冰冷冷,不容置疑道,“你再睡一个时辰。”
陆念锦已经彻底清醒,不想再睡,便拒绝道,“不用,你自己睡吧,我先去书房抄祈福经。”说着,便要朝外走。
这时,无羡公子已下了地,她越过屏风,眼神掠过她受伤的手臂,点了眼他睡过的床榻,“你去床上再睡一个时辰,祈福经本座替你来抄。”
“我说了不用。”陆念锦清醒归清醒,但睡眠不足,起床气也涨了几分,看着他没好气道,“我为我自己的夫君抄祈福经,无需任何人代劳,国师若真想还我一个人情,早些养好身子,离开我这回心楼才是正经。”
一句“为我自己的夫君抄祈福经”,成功的堵住了无羡公子的口。
他看着她转身离开,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最后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书房中,陆念锦往砚台里加了些清水,挽起袖子正要磨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轻轻响了一声,她抬起头便瞧见无羡公子身着一袭玄色圆领束袖袍,迈过门槛负手走进来。衣裳是深色的,衬得他的脸色越发病态,如皑皑白雪一般,不见丝毫血色。
“国师怎么过来了?”陆念锦晃神,执着墨锭的手僵住,哑声问道。
无羡公子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回心楼主居到底是你的寝房,本座留下多有不便,太子妃若不介意,不妨将这书房借给本座暂歇几日。”
陆念锦想着两人孤男寡女的,共住东暖阁确实有些不妥,冲他点了点头,“书房后面有个小憩的隔间,前几日我刚好让秦嬷嬷置了被褥过去,我带你进去。”
“有劳太子妃了。”
两人一起朝里走去,转过屏风,掀起竹帘便看到小隔间的模样,一丈见方的大小,靠窗摆着一排青竹,青竹之间是一方贵妃长榻,长榻正对面是书桌,书桌上摆着一只大肚花瓶,里面插着几枝芰荷,书桌后则是一架多宝阁,错落有致地放着一些精致木匣,环境十分清雅。
“养伤期间你就住在这里。”陆念锦也打量了遍隔间,见并无不妥之处,淡淡冲无羡公子说道。
无羡公子微微颔首,“有劳太子妃!”
陆念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国师不必客气,欠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无羡公子看见她这个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他最倚重的死士蔡浥——以往冷酷无情,手不离刀的蔡浥以后是不是只能拿本小札,咬着笔,跟在一个女人的后面记录还差多少件事没做。
“……”他干脆沉默。
“对了,等会儿我把药方给蔡浥,他将药材采买回来后,我就能调制药膏为你治伤了。”陆念锦也没想他会回应什么,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陆念锦回到外间,抄了一遍的祈福经,就到了卯时正。
她收起祈福经,带着抄好的药方回了主居。
东暖阁中,秦嬷嬷已经将早膳准备好,陆念锦打着呵欠用了一碗粥,几个玉米香菇青豆馅儿的澄皮元宝饺子。
秦嬷嬷看得一脸心疼,忍不住道,“姑娘昨夜丑时才睡,今早还寅时起来,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住!要不奴婢去观平殿求求国师,让他通融通融,等明儿养好了身子再过去?”
“不用。”陆念锦摇头,顿了顿,又放下筷子,含笑望着秦嬷嬷道,“我知道嬷嬷是为我好,可先太子他到底是我的夫君,哪怕他十几年就薨逝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慈恩寺那回的情况,嬷嬷也是晓得的,若是没有赐婚先太子这件事,我就算挨了那五十大板侥幸不死,只怕最后也只剩下半口气,还要在拢翠田庄里受尽凌辱。”
“所以,嬷嬷,我对先太子是由衷的感激和敬重,为他一日三炷清香供奉,为他一日九卷经书字字祈福我是心甘情愿。”
秦嬷嬷听陆念锦说着,不由红了眼眶,她紧紧地握住的手,哀声叹道,“姑娘和先太子都是顶好的人,可怎么就……若是先太子还活着就好了,您二位定能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陆念锦失笑,“嬷嬷真是太高看我了,正是因为先太子薨逝十几年,这姻缘才能落在我的头上啊,要是先太子没死,我一个庶女,只怕连东宫的门槛都进不去。”
秦嬷嬷闻言脸色一僵,不过很快就又笑了起来,“这种事也说不准的,万一先太子见您貌美动人,又擅医术,又擅厨艺,偏偏对您一见钟情,情深不移呢!”
“嬷嬷快别打趣我了,现在的日子我其实挺满意的!”陆念锦说着站起身来,用帕子擦过手后,返身将抄好的药方拿给秦嬷嬷,交代她道,“等会儿我去观平殿,嬷嬷记得替我走一趟松风里,将这几张药方交给国师身边的必应小师父。”
“这些都是什么药方?”秦嬷嬷接过后,疑惑地问了陆念锦一句。
陆念锦笑道,“治外伤的,里面有几味药很是稀奇,刚好国师手下就有几座药庄,我便托他帮忙了。”
“原是这样。”秦嬷嬷看着陆念锦的手臂道,“女儿家身上留了伤疤,到底不好看,我原先还想着皇后给的白玉玲珑膏不够用怎么办,却忘了姑娘的医术也是十分高明的。”
陆念锦倒是忘了白玉玲珑膏这回事,现下听秦嬷嬷这么一说,眸光一闪,不禁想起对她疼爱有加的皇后来。也不知道昨晚的事情传到宫里,皇上和皇后会怎么做。
辰时初,她踏进观平殿。
大殿中,一身朱红官袍的“国师”背着光,长身而立,正在将供香插进香炉中,那身形,打眼看去,竟是和真正的无羡公子有九成九相似,剩下的一点不似是……味道。
别人或许闻不出,但陆念锦从小跟在祖父身边闻中药,那嗅觉好的,就是连同一种药的炮制时间都能精确到月。
这位“国师”和无羡公子身上味道是出自同一种熏香不错,可差就差在,无羡公子身上的草木香中还蕴杂着浅浅淡淡的药香味,二者相互得宜,增一分草木香则嫌浓,少一分药香则太淡,闻起来清冷而又舒适。
“太子妃来了。”听到陆念锦的脚步声,背对着她的“国师”缓缓转过身来,觑了她一眼,凉声道,“既然来了,就过来上香罢!”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啊!
陆念锦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来,点燃三支供香,跪拜后,插进香炉中。
之后无话,陆念锦直接将对面的“国师”当成了无羡公子,在蒲团上跽坐下来,磨了墨,便潜心抄起经书来。
心一定下,时间便过得十分快,转眼间就到了午时。
陆念锦将抄好的五卷祈福经放在一旁,活动了下关节,起身冲对面的国师道,“国师,午时至,该用午膳了。”
还在抄经的“国师”怔了一瞬,才缓过来,冲着她淡淡道,“那太子妃慢走,本座还想再抄一会儿。”
陆念锦唇角动了动,蓦地又想起她第一日抄经,被罚饿肚子的事……衿傲地冲对方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她回到回心楼,秦嬷嬷刚好将午膳摆好,陆念锦落座后,看向秦嬷嬷,问起药方的事。
秦嬷嬷回道,“姑娘放心,老奴亲自去的松风里,特特将药方交到了必应小师父的手里才离开的。”
“有劳嬷嬷了。”陆念锦点点头。想着既然秦嬷嬷没说药材送到,那应该就是蔡浥那边还没采购全,估计得再等些日子。
“姑娘多吃点儿,这些日子都瘦了。”秦嬷嬷帮她布菜,打断了她的走神。
陆念锦:“好!”
用完膳,她转去书房隔间看了眼无羡公子,得知他已经用过午膳,心微微一松。正打算离开,谁知窗边的青竹突然晃了一下,接着蔡浥的身影就出现在隔间里。
“属下见过主子,见过太子妃。”他单膝跪地,向两人行礼。
无羡公子摆手叫了声起,看着他问,“有事?”
蔡浥颔首,然后转向陆念经拱手道,“太子妃,您药方上所记的药材和调制药膏用的火炉、石碾一应东西已经准备好了,约莫一刻钟后必应便会送过来。”
陆念锦闻言,眸光一亮,“都采购全了?”
蔡浥点了点头,顿顿又问,“属下这算不算替太子妃办了一件事?”
陆念锦看了他一眼,无情道,“这些药材主要是替你主子医伤的,剩下的我不过是沾光捡漏,怎么能算一件,最多半件。”
蔡浥心凉,他低下头,默默地从腰封中取出一本小札,记下:某某某日,浥为太子妃购药材,记半件事,还余九百九十九件半事情未践。
早就算出这一幕的无羡公子俊美无俦的面容微僵,真没眼看。
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想法——蔡浥这个近身死士,该换了!
而蔡浥并不知自家主子心里的想法,他将小札收齐后,甚至还拱手问了句,“主子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无羡公子摆了摆手,连话都不想说了。
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吧。
蔡浥这才跃窗离开。
一刻钟后,陆念锦向无羡公子提出告辞,“药材快送到了,我就先出去了。”
无羡公子轻轻“嗯”了一声,目送她离开。
陆念锦出了寝房,下台阶时,正好迎面遇上楚拂,她身上穿着三品女官的宫装,这是入宫面见皇后时穿的礼服。
“姑姑这是要进宫去?”陆念锦主动问。
楚拂上前,屈身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礼,才道,“回主子的话,应是皇后娘娘得知了昨夜的事,担心您受了委屈,这才让人宣奴婢进宫问话。”
陆念锦想到温柔如水的皇后,面上露出一抹笑来,点头道,“姑姑说的是,母后待我一向是极好的。您进宫后,可一定要代我向她问安。就说等祈福结束后,我便亲自入宫给她请安,再陪她小住几日,也算替夫君尽孝。”
“奴婢记下了!”楚拂应是。
陆念锦颔首,“那姑姑快去吧,莫误了时辰。”
“奴婢告退!”楚拂又行了一礼,才躬身退下。
陆念锦看着她步步走远,昨日那险些被贴上脸侮辱的恶心画面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她圆润粉嫩的指甲用力地掐进了掌心——
虎镶卫何急,但愿他能像他昨天说的,真的不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吐出一口浊气,去见前来送药的必应。
必应带着几个长随,直接牵了架青帷马车过来,上前行过礼后,指着身后的马车道,“车厢里都是太子妃要的东西。”
“有劳小师父了。”陆念锦客气道谢,又指了书房旁边空着的一间屋子道,“还劳你再带人帮我将这一车的东西都搬进去。”
必应连道“太子妃客气”,随后和他手下的几个长随一起,跑了不过三趟,就将所有东西全搬了进去。
这时秦嬷嬷也过来了,陆念锦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只荷包,堆笑塞给必应道,“小师父辛苦了,这点银子便拿去喝茶。”
必应却不肯接。
秦嬷嬷硬塞。
必应叹了口气,“师叔有令,除了国师府的份例和赏赐,旁的银子我一概不能收,否则会被打断手脚逐出师门,凄凉一生的。”
秦嬷嬷:“……那改日我做了好吃的,送去给小师父一份。”
必应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只是嘱咐了句,“那您悄悄送,别让师叔看见!”
秦嬷嬷认真点头,“我晓得的。”
必应会心一笑,这才带人牵着马车离开。
陆念锦在他走后,转身往新出炉的药房走去,她一只胳膊受了伤,有些药材不便处理,干脆带了秦嬷嬷一起进去。
午膳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并不足以调制药丸,陆念锦想了想,最终带着秦嬷嬷调制起医治外伤的药膏来……
她将不方便处理的药材都交给秦嬷嬷,秦嬷嬷生疏地帮着忙,两人各做各的事,药房中一片寂静。
后来不知过去多久,秦嬷嬷突然停下捣药的动作,转头道,“姑娘,你说也是怪了,这海棠看起来也不像有病有痛,怎么成天告病窝在房里?”
陆念锦没想到秦嬷嬷会突然提到这茬,不过她也没有瞒她的意思,便道,“我让她这么做的。”
“这是为何?”秦嬷嬷问着,也想起之前忽略的一些事来,阴着脸,压低声音道,“莫不是那小蹄子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秦嬷嬷话说得隐晦,不过陆念锦却是听明白了,她看着秦嬷嬷微微地点了下头,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到底是乾元殿出来的人,以前也是有品级的御前女官,若是逐出府或作别的处置,总免不了将家丑外扬,倒不如直接配了人,将事情遮掩过去,也算积了三条人命的阴德。”
秦嬷嬷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陆念锦这样的安排,照眼下的情况来看,的确是最好了。
午时末,药膏调制完成,陆念锦将还温热的药膏分瓶装好,吩咐秦嬷嬷拿一瓶到东暖阁备用。
秦嬷嬷不作他想,陆念锦却在她出门后,揣着两瓶药膏就去了书房隔间。
无羡公子醒着,正坐在桌边写字。
陆念锦将药膏递了过去,看着他抄好的一沓祈福经,挑眉道,“观平殿那位不是已经抄了,国师怎么也在抄?”
无羡公子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亦无法想象,将来她要是知道自己起早贪黑,诚心诚意抄的这四百多遍祈福经只是一个骗局,她会作何感想。
“闲着也是闲着,便抄了。”
“再者本座乃是奉皇后懿旨为先太子祈福,又岂有捉刀代笔的道理。”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解释。
陆念锦并没有怀疑,她目光一转,望着桌上的碧瓷药瓶道,“这是我调制出来的外伤膏,一日敷三次,每次用药前务必将上一次涂抹的药膏擦洗干净,让伤口完全曝露……大概六七日后,伤口就能愈合,一个月后疤痕消失。”
“这药膏当真有如此奇效?”无羡公子反问。
陆念锦不置可否,“国师用了便知。”说完她便朝外走去。
观平殿中,又是一下午安静抄经。
因换了人的缘故,夕阳西下,陆念锦抄完时,对面的“国师”还在一笔一笔地写着。
她站起身来,将整理好的祈福经摆放整齐,冲着那张熟悉的面容,道,“国师,我抄完了。”
“国师”抬起头,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微微颔首,“太子妃抄完了,便先回去罢。”
“告辞!”陆念锦客气地说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回心楼。
陆念锦用过晚膳,又倚在榻上等了一会儿,楚拂才从宫里回来,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四个身着宫装,十八岁上下的宫女。
她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楚拂先向陆念锦行礼后,又侧身引着四个宫女上前拜见,“这位便是太子妃。”
“奴婢见过主子!”四个宫女齐声道,双膝拜倒在地。
陆念锦朝楚拂看去。
楚拂从袖中取出四张薄纸,交给陆念锦道,“皇后娘娘听闻主子被小人唐突,十分震怒,如今虎镶卫何急已经被抄家……至奴婢出宫时,娘娘还不放心,便将自己宫里的四个女卫给了主子,这几张是她们的身契。”说着,她又指着四人向陆念锦介绍了一遍,“这是芸姜,旁边是芸荇,再是芸姝,云蕙。”
陆念锦认了人才叫起,跟着,她又问几人擅长什么。
四人一一答了,芸姜擅轻功,芸荇擅毒,芸姝擅暗器,云蕙擅剑。
陆念锦满意地点头,顾念她们出宫一趟也是累了,便嘱咐秦嬷嬷带几人下去安置。
屋里只剩下楚拂和陆念锦时。
楚拂忽然一笑,看着陆念锦道,“奴婢此次进宫还得了一个消息,不知主子有没有兴趣。”
“什么消息?”陆念锦看着难得一笑的楚拂,下意识地问。
楚拂道,“皇上下旨将虎镶卫何急抄家时,何急被人打晕在书房中,双手腕骨被捏的粉碎,眼睛也没了,只剩下两个血洞……”
陆念锦:“……”真惨!
但是又莫名解气。
“主子知道这是谁干的吗?”楚拂又问。
陆念锦摇头,“姑姑说笑了,这般残忍血腥的事,我怎会知晓凶手是谁……不过,也许是何急的仇家罢,他那人一看就是个奸邪残暴之徒,以前定然也害过不少人的。”
楚拂深深地看了陆念锦一眼,没再言语。
陆念锦将宫里的事情问清楚后,差不多就到了抄祈福经的时候。
她让楚拂先回去,自己则是去了书房。
书房里,她一进门,便发现隔间的烛火还亮着,心思一转,干脆朝隔间走去,想着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无羡公子会不会对她调制的药膏过敏。
心里蓄着事,便也忘了避嫌这回事,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结果就看到一副衣衫半褪,身材好到让人喷鼻血的……神仙男色图。
那可堪入画的一幕实在太美,以至于陆念锦半天都没移开眼,直到无羡公子侧身将雪白的中衣拢上去,抬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她才猛地回神,连声道着“抱歉”,红着脸窘迫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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