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从萧泽心里升腾起来,他第一次,恨起皇上来,恨他的欺骗,恨他的偏心。
也是第一次,他生长出了滔天的野心——凭什么,那个位置一定要留给大皇兄!他也是皇子,他也是父皇的儿子,登上那个位置的为什么不能是他!
从今天开始,他也要争。
为了母妃,为了他自己,更为了清庭!他想给她更好的,他不想在未来被人拿捏着负了她。
“清庭。”他眸光蕴着炙热的火光,朝孟清庭看去,一字一句道,“你信不信,未来我绝不负你,我一定会给你这世间最大的尊荣!”
“四郎……”孟清庭美眸轻眨,惊讶地看着萧泽,“你的意思是……”
“我不想负你!我想让你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想让云朝所有的女人都匍匐在你的脚下,仰望你,艳羡你……我想争乾元殿那个最高的位子!”
孟清庭听到最后一句,忙去捂萧泽的嘴,眼波盈盈的看着他,带着几分慌乱和担忧道,“四郎,皇上如今正值春秋鼎盛,你怎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人听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她这副焦急的模样讨好了萧泽,萧泽轻轻一笑,在她腰间捏了一把,低声道,“这书房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你会背叛我,跟人告密吗?”
“我自然不会背叛四郎!”孟清庭依偎在萧泽的怀中,看在他的眼睛,饱满的红唇开合诱人的说道。
萧泽被她这般引诱着,眸光不由一暗,吞了口口水,低下头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书房中气温急剧升高,发出一些暧昧的吞咽声。
这日,一直到了夜里,孟清庭才披着斗篷出了四皇子府。
萧泽初尝心上人滋味,难舍难分的,亲自把人送到了后门,又看着她登车离开,才转身回了四皇子府。
当晚,他在书房宿了一夜,被孟清庭残留下来的体香包裹着,一整夜他的嘴角都上扬着。
第二日起来,小厮进来伺候他漱口,他想起昨晚吻过孟清庭,舍不得将他口中的馨香漱出去,只用帕子擦了下脸,便让人备车,他要进宫见景妃。
皇宫,重华宫。
景妃一向有早起的习惯,她更衣洗漱,用过早膳后,便去了后殿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辟了一个一丈见方的花园,园子里姹紫嫣红的花,全是在她生下萧泽无宠后,自己种的,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习惯自己打理。
给花儿浇了水,施了肥,又修剪了枝叶……做完这一切,她朝一旁的宫女招了招手,宫女立刻端了铜盆过来。
景妃净过手,又抹了润手膏,她朝开的最好的一盆早菊看去,柔声吩咐道,“等下将这盆花送去乾元殿,献给皇上观赏。”
“是,娘娘。”宫女福身答应,他们娘娘虽然不得圣上宠爱,但是因为娘娘伺候花木有一手,每次送了花到乾元殿,皇上都会让福公公收下的。
那盆早菊很快被搬走了。
景妃则带着宫女回了正殿,她前脚刚在罗汉床上坐下,后脚就有宫人进来禀告,小心翼翼的伏在地上道,“启禀娘娘,四皇子过来了,此刻正在外面等着求见。”
“泽儿来了,快请他进来!”景妃一听是自家儿子来了,立刻眉开眼笑地冲着宫人说道。
“是,娘娘。”宫人应了一声,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就朝外退去。
景妃又含着笑吩咐近身的姑姑,“阿槐,快去让人准备金银千层糕和糯米酥,还有武夷山今年新出的大红袍茶,这些都是泽儿喜欢吃的。”
阿槐姑姑笑着答应了一声,一面给底下的小宫女使眼色,一面道,“娘娘放心,四皇子喜欢吃的几样点心和茶水,小厨房每日都有新鲜的备着,很快就能送上来。”
景妃点了点头。
没多久,萧泽随着宫人走了进来,行到景妃面前,他躬身道,“儿臣见过母妃,给母妃请安!”
“我儿不必多礼!”景妃站起身,亲自将萧泽扶了起来,看着他俊朗儒雅的模样,问,“泽儿今日怎么想起进宫来看母妃了?”
萧泽想到孟清庭昨日跟他说的那些事,沉了声道,“回母妃的话,儿臣有些重要的事要跟您商量。”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在景妃身边坐了下来,母子两个离得十分近,也因此,他一张嘴,景妃就闻到了一股子不甚好闻的口臭味。
她微微蹙起眉,不自觉地拿起帕子,在鼻端遮了遮,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奉命去拿点心和茶水的小宫女回来了。
阿槐姑姑将小宫女手里的茶水和点心一一摆到萧泽的面前,温柔道,“四皇子,这些是您爱吃的差点,娘娘特意吩咐了小厨房,每日都让备着的,您快尝尝。”
景妃一听,也赶紧道,“这武夷山的大红袍是前两天内务府的人刚送来的,你快尝尝,看看与往年的味道相比如何?”
萧泽不舍得将口中心上人的味道冲掉,他摸了摸下巴,一脸回味的看向景妃道,“母妃,儿臣不渴。”
景妃有些气闷,这是渴不渴的问题吗?
“还是试试味道吧,若是不合口,母妃也好再为你从别处找更好的。”她再接再厉,苦口婆心。
萧泽被自家母妃劝着,终于肯端起面前的茶盏,稍稍地饮了一口,放下茶盏后,道,“和往年差不多,合口的。”
“那就好。”鼻端萦绕着的口气味还是没有散去,景妃有些僵硬的说道。
“对了,你方才说寻母妃是有要事要说,不知是什么事?”停了片刻,她突然站起身,往寝房的方向走去。
萧泽也跟了上去,与她并排,嗓音沉肃道,“是很要紧的事,还请母妃屏退左右!”
景妃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怔,停了片刻,才回过头去吩咐阿槐姑姑,道,“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娘娘。”阿槐姑姑答应了一声,便止步于寝房之外,谨慎的守着门。
景妃带着萧泽去了屏风后的矮几旁,两人相对落了座,她敛容看向萧泽道,“究竟是什么要事,说罢!”
萧泽压低声音,极快的将孟清庭昨晚告诉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景妃听完后,脸都白了,她搁在矮几上的手指尖轻轻颤抖着,“此话当真?”
萧泽连忙道,“母妃想想父皇对国师的宠爱,再想想国师如今的年纪……这一切还不够明显吗?”
景妃沉默下来。
萧泽安静的等着。
直到一刻钟后,景妃长叹了一口气道,“母妃信你。”
“母妃!”萧泽低切地叫了一声,“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据清庭所梦,国师恢复身份可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景妃冷声说道,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色。
那漆黑深邃的瞳孔,就是萧泽看着都有些恐惧。
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哑声道,“不知母妃打算怎么做?”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景妃看了萧泽一眼,并没有明说,她这个儿子她知道,太蠢了!有些事情,她只相信自己。
接下来,景妃又问了许多未来的情况,直将萧泽腹中的一点存货都掏空了,才让他回去等消息。
萧泽对自家母妃的性子也有九分了解,他的母妃外表看着虽然柔弱,但实际上却是最坚韧好强的,一件事没有做成之前,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自然,她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萧泽匆匆进宫,又匆匆出宫。
他出宫后也没有回四皇子府,而是去了安乐伯府。
这边,孟清庭的闺房中,两人正你侬我侬,孟清庭被萧泽熏得,隔夜饭都差点呕出来,但面上却是红云飞起,一脸娇羞……
另一边,漪澜宫。
陆贵妃听完贴身宫女绮画的禀报,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握紧了扶手,眼底蕴着风起云涌,震惊道,“你说什么?”
绮画只好硬着头皮,将重华宫那边传来的消息又禀报了一遍,“阿槐说,怀德太子并没有死,他当年是被无为大师带出了宫,如今十八年已过,正到了他复位的时候……而太子现在的身份……是国师!”
“这怎么可能!”陆贵妃双眸通红,恨的目眦欲裂,唇齿颤抖道,“若是他没有死,那我的文儿和启儿不是白白葬送了吗?”
文儿,是当初给怀德太子陪葬的那个孩子。他虽然才三个月就没了,但却是陆贵妃一辈子的痛,她舍不得那个孩子,便将他的尸骨埋在了漪澜宫的后院,还为他取名为文儿,年年祭奠。
启儿则是陆贵妃第一个落地的孩儿,但是因为堕文儿的时候,她伤了身子,生下启儿后,那个孩子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她用尽一切办法,也只能将他养至三岁。刚过了三岁生辰,那个孩子就殁了。
这两个孩子都是陆贵妃深入骨髓的痛。
原本她以为他们是给怀德太子陪葬的,心里倒也好受些,可现在,竟然有人告诉她,怀德太子并没有死。
这不是用刀在剜她的心吗?!
陆贵妃双目通红,捂着心口拼命的呼吸着,痛不欲生的眼泪从她眼眶中汩汩留下。
绮画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哭成这样,也红了眼圈。
她在她脚下跪了下来,低低的劝着,“娘娘,您莫哭了,就算再哭,两位皇子也回不来了,您现在该做的,是替两位皇子报仇啊!”
陆贵妃听绮画这般说着,原本伤心欲绝的面容变得阴沉可怖起来,她用力的眯了眯眼,咬牙切齿道,“两位皇儿的仇,本宫自然是要报的!怀德那个小杂种,皇后那个贱人,还有江家,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们算计着害了娘娘两位皇子,娘娘合该如此!”绮画带着哭腔,愤愤附和。
陆贵妃闻言又沉吟了片刻,“……去取笔墨纸砚来,本宫要修书一封给爹爹!”她厉声吩咐。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拿!”绮画说着,起身便朝外退去。
笔墨纸砚取回来后,陆贵妃带着刻骨的恨意,在信中将无羡公子的身份挑明,要求镇国大将军陆赫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将无羡公子斩草除根。
绮画接了信,用和大将军府单线联系的特殊方式,很快就将信送到了陆赫的书房。
镇国大将军府,书房。
近身伺候的副将将陆贵妃的信呈给陆赫,禀道,“将军,这是宫里送过来的信,您请过目!”
陆赫闻言,眸光一沉,他用力将信夺过来,皱着眉就是用力一撕,取出信封内雪白的信纸,展开后看了起来……
这封信并不长,他却看了很久,脸色越来越阴沉。
副将在旁看着,忍不住问,“将军,可是贵妃娘娘出什么事了?”
陆赫摇了摇头,将信纸直接丢给了心腹副将。
副将狐疑的接过信纸,看完后,他的反应比陆赫还要大,“大将军,这是真的,怀德太子他真的没有死?!”
陆赫冷笑,“我早就怀疑他是怀德太子了!没想到在他还真的是!”
“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
“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杀无赦!”
副将浑身一凛,拱手便要答应,可开口前,他又像想起什么一般,皱眉道,“将军,大慈恩寺后山竹楼的阵法太过精妙,寻常暗卫根本闯不过去,不管我们派出多少人,到最后只怕都是徒劳无功!”
“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将他逼出那个王八壳子!”
“届时,不管是他,还是陆念锦,我都要他们的命!”
“是,属下明白了,等下就去跟韩硕商量,如何将国师和太子妃逼出来。”副将拱手说道。
陆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尽快!”
“是,大将军!”副将说完,便朝外退去。
他离开大将军府后,直接去了虎镶卫大营。
衙署内,韩硕听闻大将军身边的副将求见,连忙起身道,“快请张副将进来!”
张副将很快被带进了衙署。
两人见面后,他让韩硕屏退左右,然后将主子的吩咐说了一遍。
韩硕听完,思考了片刻,道,“若是大将军非要将人逼出大慈恩寺不可,我觉得用火攻,是个不错的计策。”
“火攻?”张副将反问。
韩硕细细的跟他解释了一遍。
张副将听完,当即拍板道,“那就火攻,我们再来商量商量具体怎么安排……”
“好!”韩硕答应了一声,接着,两人便窸窸窣窣的商量了起来。
大慈恩寺后山竹楼,陆念锦和无羡公子还不知道有人在打他们的主意,两人仍是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无羡公子每日在书房处理公事,陆念锦则负责他的一日三餐。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她的厨艺恢复的越来越快,现在已经有前世厨艺七八成了。
这天,天色干燥,太阳毒辣的厉害,她让秦嬷嬷准备了食材,想给无羡公子做一份北川凉粉,冰凉酸辣又解暑。
凉粉做到一半时,必应突然闯了进来,握住她的胳膊,急赤白脸的催道,“太子妃,大慈恩寺后山着火了,火势太大,救火根本来不及,您快跟我走!我们得立刻下山!”
“着火了?”陆念锦大惊,她一面摘身上的围裙,一面问,“怎么会突然着火,这么大的山头,平日里就没人巡护吗?”
必应一边护着她往外走,一边道,“平常倒是有僧人巡护的,不过今日,轮班的僧人刚好吃坏了肚子,他原想着半天不巡逻也是没事的,可没想到就是这半天,竟然真的就出了问题。”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竹楼外。
无羡公子和秦嬷嬷都在院中等着了,看到陆念锦出来,秦嬷嬷立刻上前,担心的叫了声“姑娘”。
陆念锦安抚的朝她笑了笑,“秦嬷嬷别怕,有国师在,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城的。”
无羡公子听陆念锦这般说,难得附和了一声,颔首道,“你主子说的是,有本座在,定会保你们主仆平安无虞的。”
待人都到齐后,一行人便朝山下走去。
原本,陆念锦以为,他们下山回城的路上定会遭遇一波刺杀,但意外的是,并没有。
不管是下山,还是回城,他们这一路都平平安安的。
无羡公子先将陆念锦送回了太子府,又给她留下包括蔡浥在内的十个死士,才离开。
陆念锦目送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被大管家迎了回去。
回到回心楼,得到消息的浣溪立刻迎了上来,抱住她的胳膊,激动道,“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奴婢可想死您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奴婢都要去大慈恩寺寻您了!”
“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吗?”陆念锦抬起手,在浣溪的脸上轻轻一捏,停了片刻,又问,“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陈伏有没有好好待你?……他要是敢欺负你,我这就叫大管家派人打他三十大板!”
“没有没有!”浣溪一听陆念锦要打人,立刻摇头,言不由衷道,“陈伏他没有欺负我,姑娘你别打他!”
“既然陈伏没有欺负你,那你眼底那一抹郁色是怎么回事?”陆念锦一面朝东暖阁走去,一面关心的问道。
浣溪没想到自家主子望闻问切的本事如此厉害,她也不再掩饰了,微微撅起嘴道,“陈伏他是没有欺负我,但是有一件事我怎么也说不通他,都快被他气死了,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浣溪尴尬的朝秦嬷嬷和芸姜看去,“嬷嬷,芸姜姐姐,我能单独和姑娘说几句话吗?”
秦嬷嬷和芸姜闻言,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不约而同地朝陆念锦看去。
陆念锦微微的点了点头,两人才退下。
“现在说吧!”陆念锦带着浣溪在罗汉床上坐下,温柔的说道。
浣溪攥着自己的衣角,又忸怩了一会儿,才低着头,小声道,“我想给陈伏生儿子,可他不许我生……为此还专门买了四个小丫鬟盯着我,让我每天都要喝避子药……”
陆念锦:“……”
她看着浣溪难过的模样,心里顿时一沉,望向她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浣溪瞧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忍不住胡思乱想道,“姑娘怎么这样看着我,莫非,陈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在外面有人了,姑娘你也知道,你们就独独瞒着我?”小丫鬟说着,眼睛都通红了起来。
陆念锦闻言忙摇头,“浣溪,你想到哪里去了?陈伏是那种人吗?他不让你怀孕,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浣溪惊讶反问,嗓音里还带着淡淡的哭腔。
“是为了你好。”陆念锦肯定的颔首,停了片刻又道,“你还记得孔雀簪的事情吗?”
那件事浣溪当然记得,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陆念锦跟着道,“你之前中过剧毒,现在毒虽然解了,但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想要彻底恢复好,至少得再养上三年,不然的话,就算怀上了孩子,也不见得是好事。对孩子,对你都一样。”
“原来是这样!”浣溪听陆念锦这般解释,终于明白过来,她抽了下鼻子,破涕为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会他了。”
陆念锦笑笑,没再说什么。
不过随后,她就将陈伏叫到了药房,递给他一只锦盒。
陈伏接了锦盒,疑声问,“太子妃,这是什么?”
“避子药,”陆念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一粒能保一年不会孕胎。”
陈伏闻言,脸一红,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烫手山药道,“奴才多谢太子妃赏赐。”
陆念锦看着他仿佛红虾子一般的脸色,偏过脸,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还有,浣溪身子不甚好,你们两个以后要节制着些。”
“谢太子妃赐教。”陈伏说着,脸庞更红了,顿顿,又补了句,“太子妃还有别的吩咐吗?”
陆念锦一脸正色,“就是这些,再没有了。”
“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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