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怡想嫁给萧询?陆念锦因为福公公的话愣了一下,继而微笑,她这位姑姑,是想当皇后想疯了吧?
“太子妃,”见陆念锦非但不恼,反而带着几分看戏的神情,福公公忍不住忧心的叫了她一声,语重心长的提点她道,“皇上脾气虽然是一等一的好,可骨子里到底还是帝王性子,太子妃进了宫,可千万莫要跟皇上顶起来,您到时,只管将这桩事推到太子的头上,太子心疼您,定然不会同意娶侧妃的。”
“我知道了,多谢公公!”陆念锦回神,冲福公公笑了笑,轻声道谢。
福公公摇头,又是一声轻叹。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太子妃,到了,该下车了!”福公公从后面一辆马车下来,亲自撩起帘子,请陆念锦下车。
陆念锦搭着福公公的手下了车,两个换了轿子,直奔乾元殿而去。
乾元殿中。
皇上正在跟陆贵妃腻歪着,皇上抬起手,在陆贵妃挺翘凝白的鼻头上点了点,“咱们说好了,朕只是宣太子妃进宫帮你问上一问,她若是不愿意你妹妹进国师府,那此事就彻底作罢,朕当你之前什么都没有说过。”
“臣妾知道了。”陆贵妃靠在皇上的怀中,含羞点头。
比起对娘家的照拂,她心里更在乎皇上的宠爱,只要皇上能对她重展笑颜,不管付出什么她都是愿意的。
两人正说着话,小麟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行到殿中央,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叩见皇上,叩见皇贵妃娘娘,启禀皇上,福公公带着太子妃到了,眼下正在大殿外候着。”
“请太子妃进来罢!”皇上冲小麟子摆了摆手,小麟子立刻朝外退去。
陆贵妃也适时的站了起来,柔婉福身道,“臣妾与太子妃向来不亲近,请皇上允许臣妾避上一避。”
“去吧!”皇上指了下内殿,轻声说道。
陆贵妃又行了一礼,朝后退去。
没多久,陆念锦从外面走了进来,到皇上面前后,她福身行了一礼。
皇上摸着短须,看了她一眼,不怒自威道,“不必多礼,坐吧!”
“谢父皇,”陆念锦答应一声,在小麟子搬来的杌子上坐下,敛了衣袖,看向皇上问道,“不知父皇今日宣臣媳进宫,是有什么吩咐。”
皇上听她主动询问,掩唇轻咳了一声,道,“是这样的,有一件事,朕想问问你的意思。”
“何事?”陆念锦挑眉反问。
皇上对上她清泠的眼神,停了一瞬,才道,“是关于太子的,你也知道,他自从中了牵机毒之后,身子就一直不甚好。”
“所以呢?”
“朕想择个名门贵胄家的千金,为太子冲喜。”皇上盯着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你的意思呢?”
“好啊!”陆念锦答应。
皇上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快,一下子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反问道,“锦儿,你真愿意?就没有一丁点儿的……不乐意?”
“并无,”陆念锦站起身来,身姿如竹,轻轻颔首。
皇上嘴角的笑容微僵,过了片刻,才道,“朕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太子能娶到你,是他上辈子积了福报。”
“父皇过誉。”
“对了……”皇上听不进去陆念锦对他的夸赞,索性转了话题,道,“冲喜侧妃的人选朕心里已经有了数,你也认识的。”
“是哪家千金。”
“陆家嘉怡,也就是你的姑姑。”
陆念锦:“……”她眼波流转,意味深长的看了皇上一眼,“父皇确定?”
“嘉怡与你同出陆家,年岁相仿,想来也是有几分蕙质兰心,有助于太子病情的康复。”皇上思量着说道。
陆念锦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吧,臣媳回去便为姑姑准备聘礼,早日将她迎进国师府。”
“好孩子,”皇上感慨的点了点头,“朕会让周之,也就是太常寺卿从旁协助你。”
“嗯,”陆念锦点了点头,旋即又道,“父皇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媳就先退下了。”
“好,回去罢!路上小心。”
“臣媳告退,”陆念锦说着,朝外走去。
皇上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直到再看不到,才面色复杂地转向福公公,道,“朕怎么觉得锦儿答应的也太顺利了,顺利到朕这心里头都有些不安。”
福公公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是从容的笑模样,“太子妃一向懂事,她明白皇上也是为了太子好,自然不会阻拦。”
“但愿吧!”皇上扶了扶额头。
下一刻,陆贵妃从内殿走了出来,笑语盈盈的看着皇上,福身道,“臣妾多谢皇上赐给臣妾妹妹的这一段良缘。”
“少微不必多礼!”皇上站起身虚扶了陆贵妃一把,看着她保养得宜的面容,道,“该忙的公事都已经忙完了,朕陪你出去走走吧。”
陆贵妃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眉眼之间一片星河灿烂,“好。”
话落,两人携手朝外走去。
出宫的路上,芸姜想到自家主子在乾元殿里的表现,忍不住追上去,巴巴地道,“姑娘,福公公不是已经提醒过您,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太子的头上,您怎么还件件都答应了皇上?”
“难不成,您真要给太子娶个侧妃回来,那侧妃还是太子的岳家姑母?”
“行了,别说了,我心中自由主意,”陆念锦淡淡的嗔了芸姜一眼。
芸姜瞪大眼睛追问,“您有主意,那您有什么主意?”
陆念锦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狡黠,“你回去后就帮我收拾东西,我搬去桂子巷大哥家。”
芸姜不解,“……您,您这是?”
“皇上不是觉得冲喜有效吗?那太子的病我就先不治了,免得到时候抢占了姑姑的功劳。”
“原来您是在这里等着皇上。”芸姜明白过来,然后颠儿颠儿道,“姑娘英明,奴婢回去就帮您收拾行李,我们连夜就去桂子巷。”
“乖,”陆念锦赞赏的看了芸姜一眼。
芸姜得意的笑了笑。
一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国师府。
彼时,萧询正沉睡着。
芸姜悄无声息的进了寝房,就收拾起东西来。
她动作极轻,待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萧询也没有醒过来,主仆两个就这样离开了国师府,径直去了桂子巷黄家。
“太子妃?”黄家的阍者看到陆念锦和芸姜带着行李登门,整个人都愣住了,“太子妃,您这是?”
“过来小住几日!”她说着,拔腿就朝里面走去。
芸姜和阍者匆忙跟上。
后院里,黄家婶子得到消息,小跑着赶了过来,待看到陆念锦后,她又是一阵心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道,“庭之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可是……可是你相公,太子他欺负你了?”
“嗯。”陆念锦点了点头,“他要纳妾,我气的很,就跑出来了,婶子可能收留我小住几日?”
“自然是可以的,”黄家婶子又是恼怒,又是担忧的看着她,朗声道,“这原本就是你的房子,别说住几日了,就算你在这里住一辈子,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婶子,你真好。”陆念锦笑着道。
寒暄过后,她正要去东次间看看黄大叔,结果还未来得及张口,厅堂外先传来黄伦的声音,“庭之,你来了。”
陆念锦回过头去,冲着黄伦淡淡一笑,叫了声“大哥”,话落,又问他,“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黄伦听她这般问,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来,抿了抿唇,道,“我之前让人给你送过一封信的,你没收到吗?”
陆念锦根本不记得这么一回事,她侧过头朝芸姜看去。
芸姜福身道,“姑娘,前阵子,黄公子是送过一封信给您的,不过当时太子身子不好,奴婢就将信收起来了,您还没来得及看到。”
芸姜这么一提醒,陆念锦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她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朝黄伦看去,道,“大哥,抱歉。”
“也、也没什么的。”黄伦摇头,尽管他已经很克制了,但苦涩的情绪还是从他黯然的眼底泄露出来。
陆念锦瞧到了那抹苦涩,越发的不自在,她别过头去,看向黄家婶子,道,“婶子,大叔的腿怎么样了,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好、好啊!”黄家婶子知道黄伦对陆念锦的心意,也不愿意两人面对面,她答应了一声,拉着陆念锦的手就朝东次间走去。
东次间,黄大叔正扶着桌子练习走路,听到有参差不齐的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庭之,”他惊讶的叫了一声。
陆念锦冲他笑了笑,道,“大叔看起来是好多了。”
黄大叔憨厚道,“这还不是托你的福,要是没有你,我只怕这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做一个废人了。”
“大叔言过了!”陆念锦朝他走去,“我帮大叔看看恢复情况吧。”
“好好好!”黄大叔答应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陆念锦则是在他对面坐下,仔仔细细的帮他检查起来……
“恢复的不错!”检查完后,她一手搭在桌上,轻声道,“再有一个半月,就可以拆了石膏布了。届时大叔只要好好锻炼,跑跑跳跳都不是问题的。”
“真、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黄家婶子也忍不住高兴起来,晶莹的眼泪在她眼眶中闪闪烁烁。
黄伦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什么情绪在他的胸口澎湃。
他死死的按压着自己心脏的地方,艰难转身,踉跄而去……
从东次间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黄家婶子让丫鬟安排陆念锦去歇息,她则挎着篮子去了菜市场,打算晚上做桌好吃的,盛情款待陆念锦。
陆念锦怀着身孕,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是累了,芸姜和黄家的丫鬟将房间收拾好后,她就上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她接着房中幽微的烛火,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桂子巷黄家。
“芸姜。”沉吟片刻后,她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芸姜就在外面,听到陆念锦的声音,她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将屋里的烛火全部点上,走近床榻道,“姑娘醒来了?”
陆念锦点了点头,“有些饿了。”
芸姜闻言,轻轻的笑了起来,“黄夫人准备了晚膳,就等姑娘起来入席呢!”
“嗯,你服侍我起来吧。”陆念锦吩咐。
芸姜答应一声,伺候她更衣洗漱。
一刻钟后,两人到了前厅落座。
陆念锦环顾了一圈,却没有见到黄伦的身影,忍不住问,“大哥呢?”
“伦儿他有事出去了。”黄家婶子解释,“这段时间他常去杨太傅府上,也结识了一些朋友。”
“哦,”陆念锦点了点头,正要举起筷子开动。
身后突然向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却是黄伦沉着脸色又回来了。
“大哥?”她疑惑的叫了一声,问,“婶子不是说你出去见同窗了吗?”
黄伦走近她,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道,“庭之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朋友什么时候都能见的。”
“哦,”陆念锦点了点头,“那用饭罢!”
“好!”黄伦答应。
这边,黄家一桌子人围炉而坐,其乐融融,另一边国师府,萧询醒来后叫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
他只得抹黑下了床,借着月光朝外走去。
“太子妃呢?”走到门口,他总算撞见一个芸姝,沉了声音问道。
芸姝闻言,面色复杂的看了男主子一眼,道,“太子妃,她去桂子巷黄家了。”
“去黄家?什么时候去的?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说着,他入鬓的剑眉狠狠的蹙了起来。
芸姝被他身上的威压吓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回太子的话,太子妃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嗯?”萧询眉头拧得越发紧,冷声反问。
芸姝硬着头皮道,“太子还不知道吗,您就要娶侧妃冲喜了,太子妃是怕抢了侧妃娘娘的功劳,才特特的避了出去。”
萧询听芸姝说完,脸色阴沉的抿了抿唇角,“谁说本宫要娶侧妃了?”
“是皇上今日特意将太子妃宣进宫里交代的。”
萧询一听是皇上做的好事!当即不再理会芸姝,拔腿就朝外走去。
芸姝看着太子离开,微微的松了口气。
国师府外,萧询跨上一匹马就直奔皇宫而去。
乾元殿,皇上用完晚膳,正准备再批阅一会儿折子,手刚探向朱笔,外殿就传来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小太监的痛呼声。
“谁?”皇上威压外放,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下一刻,萧询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带着一身寒气,嘴角流着血,径直走向皇上,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寒声道,“父皇若是想要儿臣的命,不妨给儿臣一个痛快,父子一场,您何必有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剜儿臣的心。”
“你、询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朕什么时候要你的命了,又什么时候用钝刀子剜你的心了?”皇上撑着御案站起身,有些慌乱的问。
萧询道,“您将太子妃逼离国师府,不就是要儿臣的命吗?”
“……”皇上懵了,他看着萧询,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太子妃离开了国师府?”
“是!”
“可她晌午进宫时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会为你操持迎娶侧妃的事宜吗?”
萧询冷笑,“父皇就不用夸锦儿贤良淑德了,因为她比您想象中还要贤良淑德,她生怕自己的医术抢了新侧妃冲喜的功劳,恨不得在侧妃冲的儿臣痊愈之前,躲避到天涯海角去!”
“这……”皇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以陆念锦的性子,不会那么简简单单的妥协的。
“朕真的不是有意的,”良久后,他绕过御案,亲自将萧询从地上扶了起来,又吩咐福公公,“快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是,皇上!”福公公领命而去。
皇上您扶着萧询,不容拒绝的将他按在椅子上,向他道歉,“询儿,父皇真的不知道太子妃会……呃,贤良淑德到这个份上,是朕错了,朕明日就跟皇贵妃说清楚,这桩婚事作罢!以后,你的国师府进不进人,都由你说了算。”
“父皇此话当真?”萧询冷冷的看着皇上问道。
皇上讪讪然的摸了摸鼻子,“你的命都掌握在太子妃的手里,朕就算想给你塞人,也不敢啊!”
“儿臣谢父皇明理。”萧询拱手谢恩,话落,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你这是作甚,你快坐下!”皇上担心他的身体,忙去按他。
萧询却拦住了皇上的手,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儿臣也该回去了。”
“可你的身子……”皇上不放心。
萧询一双眸子幽邃至极的看了他一眼,道,“儿臣会去找太子妃诊治。”
“……罢了,去吧!”皇上已经不想面对陆念锦这号人了,他烦躁的摆了摆手,看着萧询踉踉跄跄的离开。
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尴尬。
而萧询,强撑着离开了皇宫,一上马车就晕了过去。
青一见状,忙吩咐驾车的侍卫,“快,立刻去桂子巷黄家,太子晕了!”
“是!”侍卫答应了一声,下一刻,一甩鞭子就朝桂子巷的方向赶去。
小半个时辰后,黄家的大门被拍了开来,老眼昏花的阍者还未上前询问来者何意,就被国师府的死士推了开来,死士直接朝里走去,到了客房门口,冲着守夜的小丫鬟,疾声道,“芸姜和太子妃住在哪一间房?”
小丫鬟正打着瞌睡,骤然被人惊醒,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朝着陆念锦所居的厢房指去。
死士转身离开,他一个凌空,跳到厢房门口时,芸姜听到声音,正好从房里走出。
“青三?”她看着面前的死士叫了一声,然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青三来不及解释更多,只言简意赅道,“太子得知皇上赐婚侧妃一事,连夜赶紧宫里求皇上收回圣旨,如今气血翻涌,已经晕了过去,急需太子妃救命!”
“我知道了!”芸姜听出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转身往厢房中走去,她摇醒了陆念锦,将萧询的情况说了一遍。
陆念锦听完后,一下子变了脸色,道,“来不及更衣了,帮我取件披风过来!”
“是,姑娘!”芸姜答应着,用最快的速度拿了披风过来,护着陆念锦朝外走去。
陆念锦出了黄府,一上马车就问道一股子浓烈地血腥味,她借着车顶的夜明珠朝横躺在榻上的萧询看去,只见他嘴角挂着一抹殷红的鲜血。
“阿询!”她颤声叫着,手指发颤的搭上他的脉搏……
“姑娘,药箱!”她收回手时,芸姜从马车外钻了进来,将药箱搬了进来。
陆念锦回过头,冲她微微颔首,在打开的药箱里翻检了一会儿,取出一只白色的玉瓶,倒出一颗大还丹,往他口中塞去。
“姑娘,太子没事儿吧?”芸姜看着男主子苍白的脸色,战战兢兢的问。
陆念锦盯着萧询毫无血色唇,咬牙道,“我不会让他死的。回国师府。”
“是!”芸姜答应了一声,掀开帘子,朝外面打了声招呼。
下一刻马车又哒哒的跑起来,直至在国师府门口停下。
“阿询?”陆念锦回过头,见萧询已经睁开眼,她惊喜的叫了一声。
萧询将她泛红的眼圈看在眼中,他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虚弱却宠溺道,“别怕,我不会死,我还要陪锦儿你过完这一生,将我们的六个子女养大,看着他们成家立业,与你儿孙绕膝,白头共老。”
“阿询……”陆念锦听他没什么力气,却一派轻声的安抚着她,再也忍不住,大颗的泪珠溢出眼眶,哽咽着道,“你都知道了,前世的事?”
“我刚才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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