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婉华姑姑挑了挑眉,“娘娘做了什么噩梦?”
陆贵妃抱着腿,靠着床柱坐了一会儿,才暗哑着嗓音道,“我梦见,我娘真的是我爹杀死的,一整夜,那一幕都在重复,我娘就那样绝望的看着我,我被她看得真的好难过。”
“那娘娘现在打算怎么做?”婉华姑姑低头,敛了眉眼问道。
“我还是不知道,”陆贵妃沉重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想为我娘报仇,但是我又怕,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会承受不了。”
“那就暂且不要想了,”婉华姑姑抬起手,轻轻的在她肩头上拍了拍,“奴婢伺候您起身吧,月底了,今日要去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本宫不想去,”提到坤宁宫,陆贵妃不高兴的皱了皱眉,“你找个宫女走一趟,将今日的请安推了吧,就说本宫身子不爽利。”
“也好,”婉华姑姑点了点头,跟着,她又劝了陆贵妃一会儿,才朝外走去。
吩咐完后,她又回了寝殿,这时,陆贵妃已经赤着脚下了床,坐在妆镜台前怔怔地看着菱花镜中保养得宜的容颜出神。
“娘娘,”她在陆贵妃身后站定,轻轻地叫了一声。
陆贵妃仍旧痴痴的看着镜中的容颜,良久后,突然闭上了眼睛,道,“婉华,你将本宫召见包姑的消息放出去罢。”
婉华姑姑闻言,眼中露出一抹惊喜,却强行压制着,道,“娘娘,您都想清楚了?”
陆贵妃眉头紧拧,点了点头,“手心手背虽然都是肉,但到底有薄厚之分,我这张脸,跟我娘有八九分的相似,从小到大,她又最疼我,我若不能这件事弄清楚,只怕,日后连镜子都不敢再照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随后就找人不动声色地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婉华姑姑答应。
陆贵妃终于做了决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扶本宫去用早膳罢!”
“是,娘娘!”婉华姑姑答应着,小心翼翼的将陆贵妃扶了起来。
这边,婉华姑姑刚将消息放出去,另一边,镇国将军府里就收到了消息。
书房中,陆赫阴沉着脸色朝虎镶卫首领韩硕看去,“此话当真,皇贵妃娘娘真的召见了包姑?”
韩硕拱手,沉肃着脸点了点头,“回将军的话,正是!据宫里的线报说,昨日亥时前后,娘娘派婉华姑姑暗暗潜去了尚宫局,将包姑带去了漪澜殿。”
“那包姑,有没有将不该说的事情说出去?”
“并没有,”韩硕道,“在来将军府之前,属下特意进了一趟宫,仔细盘问过包姑,她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那就好,”陆赫点了点头,顿顿,又沉了脸色,道,“活人到底是不靠谱的,只有死人才会完完全全地保守秘密,包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做得谨慎一些,别让娘娘察觉出什么不对。”
“是,将军,属下明白,”韩硕拱手答应。
陆赫朝他摆了摆手,“你暂且退下吧!”
韩硕领命,退了下去。
陆赫在他离开后,搭在桌上的右手死死地捏住了拇指上的扳指,面色阴沉地想着,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一年多,少微怎么会突然注意到包姑?难道,这其中另有文章?是陆念锦在背后搞小动作?
这般想着,他直觉地将这笔账算在了陆念锦的头上。片刻后,又叫了张副将进来。
张副将进门后,拱手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去将本将军账下的几个军师找过来!本将军有事要跟他们商量。”陆赫吩咐。
张副将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有七八个军师一起进了书房,书房中传出切切嘈杂的议论声……
国师府中,陆念锦就此在云阶院住了下来,除了看守药房的人,洛神苑里的其他人几乎都调动到了云阶院。
“姑娘,喝盏玫瑰露暖暖身子,”芸姜冲了一盏玫瑰露,笑着递给她。
陆念锦接过,喝了一口后,问道,“这几日,紫藤府收拾得如何了?”
自从上次她跟萧询在紫藤府遇到刺杀,紫藤府便关了门户,重新装修整顿,这几日张氏又不曾过来过,紫藤府的情况她自然无从得知。
芸姜跟张氏经常联系,倒是了解一些,她垂眸措辞了片刻,笑着道,“已经差不多装修好了,只是听万夫人说,若是重新开业,免不得又要优惠酬宾一番。”
“这些都是小事,只要能顺利开业就好,”陆念锦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朝不远处正左右互搏,自己跟自己下棋的萧询看去,道,“太子,据说你很会周易、风水这一套?”
“所以呢?”萧询丢下手中黑白两色的棋子,朝她看去,“太子妃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的,妾身就是想问问,您方不方便找个时间,帮紫藤府看看风水,再择个适宜开业的良辰吉日?”
萧询在她开口前就猜中了她的心思,但眼下,听她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神色还是有些僵硬,“你确定?”
陆念锦抿了抿唇,失落道,“太子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可以!”萧询轻磕了下眼皮,终究还是舍不得她不高兴,沉沉地答应了一声。
“真的?”陆念锦一脸的惊喜。
萧询“嗯”了一声,垂眸算了片刻,道,“明日罢,刚好是个宜出门的日子,本宫陪你去一趟紫藤府。”
“多谢太子!”陆念锦激动地道谢。
萧询挑了挑眉,“嗯?”
陆念锦眨了眨眼睛,疑惑,“‘嗯?’是什么意思?”
“你答应再送本宫寝衣做好了吗?”
这话一出,陆念锦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合着是不接受她口头的道谢。
“我、我回头就做!”她打了个磕绊,笑着的说道。
萧询嗯了一声,没再理会她,继续左右互搏,打起棋谱。
陆念锦喝完一盏玫瑰露,站起身朝他走去,盯着棋局看了片刻,一时手痒,索性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我跟你下一盘?”
萧询闻言,抬起头来,微带诧异地朝她看去,“你会下棋?”
陆念锦挑了挑眉,“太子看不起我?”
“没有,”萧询摇了摇头,“只是没有想到。”
“哼!”陆念锦微抬下巴,轻轻的哼了一声,从他手中拿过白棋,信手下在了一个地方。
萧询看得眸光一亮,“你还真会?”
陆念锦:“……”有他这么看不起人的吗?
她不再理会他,一颗棋子一颗棋子地下着,到最后竟跟他堪堪下成平局。
萧询彻底被她折服了,“锦儿你真是深藏不露,”说着,他话题一转,挑眉又问,“这棋艺,你也是跟你娘学的?”
陆念锦听他这么问,不自觉地攥紧了手,点头道,“是,是啊!”
萧询未再言语,重新摆盘,两人又厮杀起来。
这下萧询不再轻敌,全力以赴,陆念锦输得就有点惨了。
她一下子没了兴致,将手中的白子一丢,道,“不玩了,没意思!”
萧询笑了笑,一面将棋子收起来,一面道,“嫌我没有让你?”
“才没有!”陆念锦轻轻地哼了一声,死不承认。
萧询将棋笥盖住,目光淡淡地望着她的侧脸,道,“不弄虚作假,是对对手的最大的尊重。”
“哦?”陆念锦侧过头朝他看去,“原来在太子心中,我是你的对手?”
萧询:“……是我的错!”他僵持了片刻,无奈地道歉,“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是我的爱妻。”
“算了,”陆念锦绣听他这么说,耳根子瞬间红透,别开脸道,“不跟你计较了,我去看看厨房今日做的什么好吃的,”说完,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萧询看着她离开,无声哂笑,都成亲这么久了,竟还是这么害羞。
包姑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她死在了自己的房中,中了煤毒,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僵硬,面容以不可思议的程度扭曲着。
这消息传到漪澜宫的时候,正在摆弄胭脂的陆贵妃一个愣怔,手中的琉璃胭脂盒就落在了地上,雪白的长毛波斯地毯一下子被染上了一抹一抹的红。
“娘娘,”婉华姑姑轻轻地叫了一声,双手交叠着,垂眸道,“也许,这件事只是一场意外。”
“你觉得会吗?”陆贵妃苦笑,晶莹的眼泪从她眼眶中一滴一滴地落下,落在她点着蔻丹的手上,烫的她一阵哆嗦。
婉华姑姑瞧着主子这般模样,默默地垂下头,不再言语。
陆贵妃哭了很久,才停下来,她用力抹去自己脸上的水渍,看向婉华姑姑道,“服侍本宫沐浴更衣吧,本宫要去乾元殿面见皇上。”
“见皇上?”婉华姑姑反问,不明白陆贵妃的意思。
陆贵妃站起身来,看向她道,“本宫要回将军府省亲。”
婉华姑姑终于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她点了点头,忙服侍陆贵妃梳妆打扮起来。
一个时辰后,陆贵妃乘着皇贵妃的鸾轿,出了永安门,沿着朱雀大街,直往镇国大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镇国大将军府,陆赫听闻陆贵妃回府省亲,立刻出了书房,带着阖府的家仆往将军府门口行去。
“老臣恭迎皇贵妃,皇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跪在将军府门口,向着近在咫尺的鸾轿行礼。
陆贵妃冷着脸,慢慢地从鸾轿上走下来,冷若冰霜的看着陆赫,道,“大将军起来吧!”
陆赫听着陆贵妃清冷疏离的声线,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试探着抬起头,朝面前的女儿看去,却见陆贵妃的脸上,除了雍容华贵和冷漠,竟是找不到一丝从前对他的濡慕。
“先进去吧!”陆贵妃攥紧了宽袍下的手,强忍着大哭的冲动,抬腿往将军府里走去,陆赫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娘娘怎么突然想起回府省亲了?”
“怎么,本宫不能回来吗?”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明日,本宫还要去城西的陆家园陵祭祖。”
“祭祖?”陆赫大骇。
陆贵妃侧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错!”
之后,一路无话,直到两人进了厅堂。
“你们都下去吧!”陆贵妃吩咐厅里的下人。
下人们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陆赫的心里越发不安,他抿着唇,眉头紧皱地看着陆贵妃,嗓音沙哑道,“娘娘,请坐!”
陆贵妃在主位无声地坐下。
“大将军也坐吧!”她又指向次位,冲着陆赫说道。
陆赫如坐针毡地坐下,后背僵了片刻,道,“娘娘请喝茶。”
陆贵妃眼神微移,看了眼桌上的六安瓜片,却没有动,而是径直望向陆赫道,“本宫今日归宁的目的,大将军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陆赫嘴角一僵,欲盖弥彰道,“娘娘说什么,老臣怎么听不懂?”
“你真的听不懂吗?”陆贵妃嗤笑,下一刻,却红了眼眶,紧紧地咬着下唇,道,“那本宫问你,我娘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她换衣服的包嬷嬷为什么说她的颈间有男子的掐痕,她也根本不是撞到假山上殁了的,而是撞在了桌角上……”说到最后一句,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陆赫沉默不语。
陆贵妃受不了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辩解的样子,她用力地一挥袖,下一刻,桌上的茶盏、摆件一股脑儿地全朝地上砸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陆贵妃也哭得更厉害了。
陆赫还是沉默。
“你说啊!”陆贵妃双眸通红,仰面看着他,不到黄河不死心地问道。
“若老臣说是呢?”很久后,陆赫终于开口了,他一瞬不瞬的望着陆贵妃,道,“娘娘眼下是要杀了我,为你娘报仇吗?还是禀明皇上,将老臣充军发配,哦,也可能是斩立决。毕竟,你外祖慕家虽然没落了,但你娘还有不少的表兄弟,表侄子,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
“这么说,真的是你?”陆贵妃瞪大眼睛,声嘶力竭地质问。
陆赫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也就不再隐瞒,“是。”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陆念锦,我喜欢她娘,也喜欢她,在承国公府的朗月居,我想要得到她,可你娘,却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她与我争执起来,我一时不察,便将她推倒在了地上。不过这时,你娘并没有死,她还有气,若是有大夫及时施救,她完全可以可以活下来,可陆念锦并没有,她趁着混乱,看也没看你娘一眼,转身就跑了。”
“是这样……真的是这样吗?”陆贵妃反问。
陆赫悲悯而又歉疚地看了她一眼,“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娘娘觉得,老臣还会骗您吗?”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陆念锦,见死不救的人是她,最终要了你娘性命的人也是她。”
“大将军,你以为你这样说,你就能脱得了干系吗?”陆贵妃凉嗖嗖的看向他冷笑,“我娘的死,陆念锦有过错,你也不是全然无辜。”
“那你想如何?”
“将北庄所有的女人全部杀了,给我娘陪葬,再替我娘守孝三年。”陆贵妃斟酌着说道。
陆赫听她这般提议,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好。”
“……”陆贵妃未再言语,她平复着心绪,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先下去准备吧,明日我要去陆家园陵看我娘。”
“嗯,那老臣就先退下了!”陆赫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陆贵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陆赫对她也动了杀意。
杀妻这种事原就有碍仕途,再加上他杀害的还是对他多有助益的发妻,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只怕他的结局真的会如他自己所猜想的一般,流放三千里或是斩立决。
次日,陆贵妃去陆家园陵里看了慕氏。
她扶着慕氏的棺椁痛哭了好一阵子,直到再流不出眼泪,才在婉华的搀扶下朝外走去。
两人离开石室的时候,石室重逾千斤的石门突然咔吧一响,接着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向下坠来,婉华姑姑会点拳脚功夫,最先发现不对,她当机立断地将陆贵妃推了出去,而她自己,则因为滞后一步,右脚拇指被石门重重砸了个粉碎,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了出来,湿透绣鞋。
陆贵妃从地上爬起来时,看到的就是婉华姑姑痛得满头冷汗,脸色煞白,根本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婉华,婉华……”她惊声叫着,试图扶住她,帮她将脚抽出来,可婉华姑姑却阻止了她的动作,虚弱道,“娘娘,您你别管奴婢,你先出去,出去才安全,让侍卫来救奴婢……”
陆贵妃听贴身宫女这般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她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定定地看着婉华姑姑道,“你、你的意思是……”
婉华姑姑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尽最后的力气,道,“娘娘快走,快走——”
陆贵妃在婉华姑姑的催促下,终于含泪放开了她,朝外跑去。
外面,陆赫跟宫里的侍卫分站两队,正站在树荫下候着,看到陆贵妃急匆匆地跑出去,他连忙迎上前,问,“娘娘,您出来了,您……这是怎么了?”
陆贵妃听了陆赫的话,却没有理会他,只是怨恨地看了他一眼,便朝漪澜宫的侍卫首领走去,飞快吩咐道,“婉华姑姑在里面被石门砸到了,你立刻带人进去将她救出来!”
“是,娘娘!”侍卫首领答应了一声,下一刻,拔腿就带人朝里走去。
陆赫听到婉华姑姑被石门砸到,才反应过来,陆贵妃为何会一脸怨恨地看着他,他皱了皱眉,朝陆贵妃看去,低声问道,“娘娘,里面的事,您不会以为是老臣要加害你罢?”
“不然呢?”陆贵妃瞪大眼睛,冰冷而又怨恨的看着他,“陆大将军,都说虎毒不食子,本宫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心狠到这个份上!”
“娘娘,你听老臣解释!”陆赫还想再辩解,可陆贵妃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待侍卫将婉华姑姑救出来后,她便带着自己的人往陵园外走去,连镇国将军府都没回,直接就回了宫。
陆赫看着陆贵妃的鸾轿头也不回地离开,眼底一片阴鸷,恨不得石门的事真是他做的,省的白白地给人背了锅。
陆贵妃省亲祭祖,贴身宫女却被陵墓石门砸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人人都道,这陵墓中的老夫人怕不是有什么冤屈?
国师府中,陆念锦也听到了这茬,她眼眸一闪,慕氏死亡的场景又一次在她面前浮现,她的呼吸微微凝滞了一下。
萧询将她的变化看在眼中,他抬起手,将她的手纳入掌中,道,“锦儿,这些都与你无关。”
“我知道的!”陆念锦点了点头,“他们都与我无关,我根本不应该将他们的死和受伤放在心上。对了,慕氏的事,是你透露给陆贵妃的吗?”
萧询颔首嗯了一声。
陆念锦停了片刻,又问,“那陆家陵园里突然落下的石门是怎么回事?”
“你见过陆少微身边的女官婉华吗?”萧询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是提起婉华姑姑来。
陆念锦点了点头,“有过几面之缘,瞧着是个稳重的性子。”
“她曾经有一个比她大九岁的姐姐,叫如画。如画是慕氏身边的一等婢女,而婉华是陆少微身边的一等婢女,她们姐妹两个忠心为主,感情很好。直到一场变故发生,陆赫在一次醉酒后,强要了如画……”
“然后呢?”
“没两个月,如画就死在了镇国将军府的后宅倾轧中,一尸两命,死不瞑目。从那时起,婉华就恨上了陆赫,她一直想要替她的姐姐报仇,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过。”
“照你这么说,今日陵墓石门突然下坠,是婉华做的手脚?目的是引得陆赫和陆贵妃父女反目成仇。”陆念锦反问。
萧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婉华是陆少微最信任的人,这些事也只有她来做,陆少微才不会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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