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温韶怀孕的消息,临安郡王妃第二日就亲自来年府拜访。
她来到春棠居时,年清沅正好也在。丫鬟进来一通禀,她便代为迎了出去,一见临安郡王妃就笑盈盈道:“许多日不见王妃,没想到今日难得来了,也是先看二嫂的。”
临安郡王妃见了她更是高兴,一边挽着她的手一边走进去道:“你和你二嫂还吃什么醋,你们两个我都是一样疼的。”
说笑之间,两人已经进了屋里。
原本坐在榻上的温韶见她们挽着手一同进来,在丫鬟的搀扶下微微欠身,还没完全站起来,就被郡王妃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你同我还客气什么,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也不怕累着。”
温韶无奈地笑道:“我这才怀了多久,你们一个个的,都把我当成纸糊的了。”
郡王妃和年清沅一同坐下笑道:“好好好,反倒成我的不是了。我一听了消息,连忙赶来你府上想讨一口石榴露酒尝尝,没想到一来就惹了主人不高兴。”按照大周的风俗,出嫁女怀了头胎,定要给闺中时的姐妹分石榴露酒,祝愿她们也能多子多福。
温韶摇头道:“如今这时节,哪来的好石榴能给你做露酒呢,你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一旁的年清沅终于开口道:“要等也等不了多久,先让人备好青梅汁,等五月后榴花一谢,便让人先摘了向阳处的石榴捣了。若是再等不及,京中总会有卖临潼石榴酒的,去买来就是。”
郡王妃此时恰好在饮茶,听了她的话放下茶盏笑道:“我倒是不急,只是怕在场这唯一一个没出嫁的小娘子太心急。”
她一说完,在场除了年清沅以外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年清沅摇头道:“我好心给你们出主意,你们反倒笑起我来了,果然这好人是做不得的。”
温韶微微一笑:“好了,都是说笑罢了。只是这露酒若是买来的,就没什么意思了。而且你还忘了,这石榴酒还要再酿上百余日才能饮用。这样一等,没有半年多的功夫,只怕你是讨不到这口酒喝的。咱们家年姑娘尚未出阁,自然也就不必着急。我们两个已变了鱼眼珠的妇人,总不至于这点小东西还要赖你。”
年清沅听了这话,当即起身道:“我就知道,我原是碍着你们两个好姐妹在这说话了。也不劳烦二奶奶和王妃赶我,我呀还是自己早些识趣,躲你们远远的吧。”她虽然口中这样说,但脸上却笑盈盈的,显然只是在和她们说笑。
郡王妃也笑着打趣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本就不该来跟我们两个来说这些,怕不是真要跟我们讨什么。不如这样你先去吧,等哪一日京郊的榴花开了,我和你二嫂定会送你最好的石榴裙,你看可好?”
年清沅知道她们只怕是有什么话要背着她说,笑吟吟地也不生气:“那我可就等着你们的石榴裙,若是不合我心意,我可不依。”
又是一番说笑后,年清沅
郡王妃看着年清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过头来吩咐丫鬟们:“你们且都下去吧,我们两个说会话,若是叫了你们再来。”
丫鬟们依言退下,留下了郡王妃和温韶两个人在屋里。
两个人相对无言,半晌才俱是一声长叹。
郡王妃苦笑道:“刚才一进来见到你和她两个在我身边坐着,我险些以为还是我们在闺中的时候。”
温韶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我一回来就去问你,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个。”
郡王妃坐到她身边,替她揉额头道:“说来也怪,起初看她只是七八分像,但这些日子和她相处,怎么看都觉得越来越像。你说,是不是佛祖有灵,让阿七借着年家姑娘……”
她话还未说完,温韶便已经摇头:“又在胡说了。阿七还在的时候便不信鬼神,如今你倒是会胡思乱想。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说对了,她们确实很像。”
郡王妃被她嗔怪,表情有些讪然。
从前三人还在一起时,她便是里面最愚笨的那个,远远不及另外两人心思缜密。但这几年的日子过去,她多少也成熟了些,听出温韶话中有异,连忙试探着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对。”
温韶凝神沉思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说她和阿七有七八分像,我倒觉得不见得。”
郡王妃一脸不解。
温韶这才沉声道:“你认为不像的那两三分,无非在于她比阿七容色更好,但你有没有想过,阿七当年病体支离,形容憔悴,而妹妹虽然偶尔也会生病,身体却要比阿七那会好太多了。更何况如今也过了四五年,人总归是要有些变化的。”
郡王妃张口结舌道:“这、这,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温韶淡淡道:“容貌相似,倒也就罢了,连声音和一些神态都这么相像,让我不得不怀疑,她和我们想的人是同一个。”
郡王妃忽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又疾步折返回来低声急促道:“你还说我胡说呢,你又在胡说什么,人死复生这种事,怎么可能?”
温韶抬头看她一眼,表情无奈道:“谁说什么人死复生了,你莫要忘了,当年阿七的尸身,可并非我们收殓的。”
郡王妃怔怔地看着她:“可是、可是,我当初确然看见了阿七她、她……”话没说完,她的身体就已经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那一日傍晚,她扮作狱卒,使了银子潜入牢中想去看望病重的温七,走过去却发现那个永远笑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冰冷。
温韶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安慰她:“好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郡王妃好不容易停止住发抖的身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我没事,你说的对,或许年家姑娘身上真有什么蹊跷。只是她如今身份毕竟不同,我们不着急,慢慢查,总会弄清楚的。她若不是,也没什么;她若是,我、我绝不轻饶她。”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拔高几分,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娇蛮任性的少女。
温韶轻声道:“从前我走得匆忙,这几年又一直在西北,一直没能问你,到底是谁为阿七收敛了尸骨,莫非是卫国公府的那位?”
郡王妃冷笑一声,言语尖刻道:“我虽然一直没能查出这件事来,但也知道,绝不会是那一家人做的好事。当初永宁侯府倒得那样快,哪一家沾上都是一身腥,就算萧忱还有几分良心,他那个母亲也绝不会让他插手。”
温韶自言自语道:“那倒奇了,京城里还有哪家是我们没想到的。”
郡王妃想了一想,才道:“说起这个来,永宁侯府的人前段日子不是进京了吗,这些年他们一大家子也在西北,你可曾和他们有过往来。”
说起这个来,向来性情柔和的温韶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哪怕是从前和阿七要好的时候,她们和永宁侯府的人也往来甚少。
温韶家是旁支,自然不被永宁侯府看重,受到冷遇是常有的事;郡王妃所出身的谢家虽然和侯府身份相当,但她当年性情蛮横,行事乖张,不受贵女们喜欢,自然也不怎么招永宁侯府待见。这本也就罢了,无论怎么说,侯府毕竟是阿七的家,若只是因为这些,她们也不至于这样,但偏偏就在侯府对阿七的态度上,才让她们感到寒心。
且不说阿七自幼多病,本就应当多予她以照顾,但侯府对她的态度却冷冷淡淡,不仅她的一干兄弟姐妹们平日里待她并不亲厚,就连侯夫人对自己的嫡女都不甚上心,也不能怪她们对永宁侯府的人没什么好感。
永宁侯府落难之时,她们两家也都岌岌可危,自然无法伸手帮忙。但后来在永宁侯府的人流放途中,她们也曾托人关照过。后来温韶更是去了西北,难免想打听一下侯府的下落。
郡王妃虽然不知道她们发生了什么,但看温韶难得皱眉的表情,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便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提那一家子了。”
温韶摇头道:“无妨。对了,上次你和我说,妹妹在回到年家之前便一直待在沈府,沈府那边,你可曾派人去打听过?
“从我初见她,便向沈府那边打听过了。她与那何婆子几年前就一同来到了沈府上的,府里有许多人可以见证,这一点我查不出什么纰漏。”
温韶眉头微蹙:“沈家开府也不过是在那位首辅大人发迹之后的事情,算一算,不正好是她们入府那会吗?”
谁知郡王妃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和你想的一样,特意派了人拿了她的画像去那何婆子曾经住过的地方打听过。周围的住户见了画像,都指认过,那确实就是年家姑娘的模样。她的身份上,确实再查不出什么纰漏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便再怎么怀疑,温韶也不能红口白牙地硬把两个人扯在一块,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们也别着急了。日子还久着呢,以后总会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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