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站在秦妃的身后,看着这个女人消瘦单薄的身影,没有说话。
江风进来的时候,脚步声不大,但秦妃肯定听见了,但此时秦妃却没有回头来看江风,似乎她已经做好了迎接世间一切怒火的准备,想想也是,不然的话,谁人能有如此坦然的姿态,在有些无情的宫闱里。
但是片刻之后,秦妃的声音停了,她的身子微微一颤,有些错愕。
可能是她预想之中的怒火,还有刀斧加身并没有出现的缘故。
秦妃缓缓起身,转身面向了江风,她见到江风的脸,不由得有些吃惊。
她大概是从未想过,会再见到江风,也从未想过,皇帝会让江风过来。
江风淡淡的说道:“秦妃娘娘?”
“哪里有什么秦妃娘娘…就只有一个罪人秦氏罢了。”
“你还认得我吗?”
“认得,谁想到,当日御花园中,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可持长槊,杀个血气冲天!前后的落差,可真大啊……”
江风有些错愕。
秦妃见江风表情,自嘲一笑:“也是,你们是高高在上的大臣重臣,谁会注意到,后宫之中一个起舞的妃子?”
江风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御花园里湖中舞台上的妃子?”
“呵呵…是我。”秦妃苍白的自嘲,道:“即使身怀六甲,也要极力迎合他人。”
江风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记得他。
秦妃淡淡的说道:“你来此,是陛下有话对我说?”
江风没有说话,秦妃却满脸期冀的望着江风:“是与不是?”
江风叹了口气:“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秦妃回头看了一眼摇篮,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陛下是想知道,我所诞下的孩子是不是正统皇室血脉。”
江风微微颔首,肯定了秦妃所说的话。
秦妃苦涩一笑,道:“当我犯了弥天大罪,所有的一切疑点都成了事实。”
江风淡淡的说道:“所以到底是与不是呢?”
“是!”秦妃说完,目不斜视的盯着江风看,但是却没有在江风的脸上看到半点她预料之中的质疑。
秦妃有些意外的问道:“你相信?”
江风面色平静:“我相信,或者我不相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妃苦涩的说道:“你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相信我所说的话的。”
江风有些困惑的摆了摆脑袋,又侧目看去,“我有一点疑惑,我想问问你,你已经是贵妃之位了,后宫之中权极一时,为什么要选择造反呢?”
秦妃自嘲的笑了笑,道:“既然已经是陛下局中人,那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是陛下想问的,是我想问的。”
“呵呵……也是,陛下又怎么会在意这个,我乃是大逆不道之罪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我为何参与不臣谋反之事,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了。”秦妃惨笑道。
“所以为什么?你本来又有诞下皇子之功,大可母凭子贵,一飞冲天。”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秦妃轻轻摇摇头道:
“你知道吗?我本来就只是一个舞女罢了,只是碰巧得了皇帝垂怜,有幸入了皇帝的眼,也许偶尔能得皇帝的垂爱,但我这一身皮囊,终究还是会老的,到那时,我的娘家无法给我任何帮助,秦家也会因我而落寞,家道中落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新皇登基之后,我秦家甚至可能会被当成新皇立威的弃子。”
“而我这孩子,虽说是个皇子,但是皇帝陛下的儿子也不少,如今好些个皇子还是嫡出,已然成人,皇位之事,我还能奢求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什么呢?”
“隐昭王给了我一个不能拒绝的选择,我曾经只是一舞女罢了,我之所以能进宫,全靠隐昭王府,若是我不答应隐昭王,他事成之后,我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若是他事败,他以我来攻皇帝心,我也必死无疑。”
秦妃惨笑道:“江公子,江大人,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选择?我从入宫那一刻,我有过选择吗?我没有,我可以做陛下的女人,也可以做隐昭王的棋子!而到我大哥死在那个老太监的手里时,我也没有明白,我到底是谁的棋子!”
“是秦家在宫中的棋子?还是隐昭王在宫中的棋子?不,我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陛下的棋子!似乎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从进宫的那一刻,从背负着家族振兴这枷锁那一刻,我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江风站在那儿,无言以对。
看来这段时间里,秦妃在这代表着她这一生最辉煌的时期的宫殿里,想了很多,还真就让她想明白了。
江风默默的问道:“你对我说这些,你是想让我去对皇帝说?”
秦妃摇摇头,道:“我就算活,能活得如何?我对生早已没有了眷恋。”
秦妃走到了摇篮旁,忽然回头,看向江风:“江大人,你是当朝第一玉公子,能给我这皇儿取个名吗?”
江风忽然觉得好笑,下意识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江风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有趣,想起了一件事,祭天大典当天,皇帝陛下召我去他的行营,说,让我给他刚出生的皇儿取个名字,我没有取。”
“为难江大人了…”
江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那我就……”
秦妃连忙道:“江大人,你怕是我见过的最后一人了,可否再满足我一个心愿?”
江风有些不情愿,他是替皇帝跑腿的,不是红十字协会来搞人道主义的,这女人可怜,但是她再怎么可怜,也还是要死的。
“你说。”江风叹了口气。
“我死局已定,想请江大人,做我最后一支舞的观众。”
江风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秦妃会提这样一个要求。
“我本来就只是一个舞女,除了舞乐之外,便什么也不会了,临死之前,能拿的出手的也就如此了。”
“江大人你说的对,小女,只是一个可怜人,是一个可怜到极点的人。”
江风有些感慨,“你变化真大。”
“江大人的变化也不小,那日的浴血杀神,今日的翩翩公子。”
秦妃口中哼着歌谣,自己为自己伴奏,没有华丽的衣衫,只有单薄的素衣,但是那舞姿依旧曼妙轻盈。
江风就地坐下,秦妃在这偌大的楼阁里,十分沉浸的舞蹈,好像要把这具皮囊所有的光辉华丽都展现出来,再给世人看最后一次。
秦妃用力的哼唱着歌谣,想要尽力让歌谣传入江风的耳朵里,又好像是想让这平凡的歌谣在这冰冷的高楼云阁中放出光彩。
江风见她如此辛苦,也开口哼唱了起来。
这曲子与秦妃哼唱的完全不着调,但是十分好听悦耳。
秦妃顺着江风的曲子起舞。
一曲罢,舞停了。
秦妃冲江风行礼致谢。
江风也起身回礼,实话实说,秦妃是一个舞蹈天才,就这乱哼的曲子,她都能跳得行云流水的。
这等临场表演的功底,放到后世,也绝对是一个国家级的水准!
“江大人,你绝非池中凡物,若得风云必冲天,若非皇帝陛下英明,早已洞察隐昭王图谋不轨,只怕你才是他最大的阻碍。”
江风奇怪的看了眼秦妃,忽然联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惊愕的问道:“所以,你对隐昭王说,我一定要死。”
江风心里暗骂,娘希匹,别的江风不敢说,就单单祭天大典之前的那一次刺杀,肯定跟这娘们有关系。
“要你死的不是我,而是前朝皇室云氏。”
秦妃缓缓朝江风行礼:“多谢江大人,怜悯罪人秦氏,还愿赏奴家一曲舞,奴家愿为江大人祈福,出使周国一切顺利。”
“何出此言?”
“云氏,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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