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凝成水。
槐月冷透骨。
周皇宫内,薄雾弥漫,水色莹然,盏里的茶水冷透了,倒映着天空中乌云里的弦月。
薄纱内的龙榻上,赵轻飏着单衣,身披轻裳,浑身冷汗,面色苍白,长发被汗水浸湿,贴着皮肤顺势而下。
薄幕珠帘之外,一禅宗大士跪地行礼:“参见吾皇陛下!”
“莲华,辛苦你了,才回燕京,就召你进宫。”
“为陛下效命,不言辛苦。”莲华微微低头,随后问道:“陛下,您又做噩梦了?”
赵轻飏轻喘息,道:“连续有七八日了,莲华,朕每一次深夜合眼,总能看到那战场之上,丧将军被围困苍茫绝地,十日残杀,苦等不到援军,那般绝望。”
莲华闻言一愣,随后问道:“陛下所梦,是…姜国之丧将军?”
“是,朕每次入梦,眼之所见,是丧将军目之所及,你说,他死的时候,痛苦吗?”
莲华不知该如何回答,微微思索后,道:“陛下,臣听说姜国之丧将军尸首运送回京时,已经是残破不堪,身首异处……”
“那就是很痛苦了。”赵轻飏苍白的露出一丝苦笑。
“陛下,到底是心系丧将军,还是心系另有他人?”
莲华忽然发问。
赵轻飏神色一凌,直视着脚下的莲华,莲华见状,连忙弯腰行礼,避开了赵轻飏的目光。
赵轻飏淡淡的说道:“起来吧……依你看,此梦,可有解法否?”
“启禀陛下,此魇,可解!”
赵轻飏眉头一皱,似乎对莲华对这梦境的称呼很是不喜,她不愿称之为魇,不过赵轻飏也没有反驳。
“何解。”
“陛下之所以做此梦,无非是由丧将军做寄托,思念某位故人罢了,所谓种因得果,因果生花,苦海沉沦,只有斩断情因,才能种得良果!”
“笑话!朕为至尊之天命所归,你少拿你禅宗蛊惑世人那一套来糊弄朕!”
“臣不敢!陛下梦魇之因,乃是画中人心之所系,若是想解开此梦魇,则需要此画工笔之人来解!”
莲华跪在地上,腰板挺直,这目光直视着珠帘薄纱后的赵轻飏,手指着的是那副画着丧将军的画像。
赵轻飏意味深长的看着莲华好一会儿,随后才将目光移向了一侧的丧将军画像。
画中人依旧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需要这幅画的画师来解吗?”赵轻飏声音带着几分疲倦。
“回禀陛下,非此人不可!”
“你认识这幅画的画师?”
“回禀陛下,臣不认识。”
“那你为何会如此断定,这幅画的画师能解朕的梦?”
“因为此画作栩栩如生,简单勾勒,便将画中人的英姿神武,乃至体态神貌刻画得淋漓尽致!实不相瞒陛下,臣对这新颖的丹青之法很感兴趣,若是陛下能为臣引荐此人,臣感激不尽!”
赵轻飏摇摇头道:“此画乃是姜国仁轩帝赠与朕的,朕不认识此画的作者。”
“那可太遗憾了,此画工笔之精湛,没有一丝无用杂质,每一笔都画在了最对的方向,最对的落点,却让人感觉干净,纯粹!陛下或许可以向姜国仁轩帝索要此人。”
“这画确实很好,若依你看,这比之我朝丹青文儒的水平,如何?”
“回禀陛下,臣不敢欺瞒陛下!此画作水平可待中上!若是就论此画,必然能在我朝引起轩然大波!”
“既然在周国能引起如此轰动,那想必在姜国也有不小声誉。”
赵轻飏说着,不知道为何,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个护国大将军庙宇外,玩世不恭的少年模样,这画,与他有关系吗?赵轻飏不知道,但是赵轻飏却心有所感似的想起江风来了。
“下去吧。”
莲华一愣,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问道:“陛下可是知道此画作的作者何人了?”
“朕不知道。”
“那……”
“但是朕可以问。”
“问谁?”莲华有些疑惑的问道。
“下去。”
“……是!臣告退。”
赵轻飏脸色微微木然,看向一旁的画中人,画中人在黑暗里,烛光照不到他的轮廓。
忽然,一抹亮光照在了画中人的盔甲上,错看过去好像盔甲熠熠生辉。
“天亮了?”
“陛下,您今夜没怎么睡,今日早朝就别上了吧。”
一个老太监躬身轻声道。
“完五。”
老太监连忙道:“老奴在。”
“召墨飞星入宫。”
“是!”老太监张了张嘴,轻叹口气转身离去了。
……周国奉天大殿,群臣觐见。
行礼之后,赵轻飏直接问道:
“礼部尚书。”
“臣在。”
“各国使臣都到哪了?”
“禀陛下!北凉使臣不日便到我国都,臣已经派遣礼部侍郎前去迎接!南象国使臣已到我周国境内,莫约三日便到国都,西岐使臣还有两日路程。”
赵轻飏微微点头,道:“姜国使臣呢?”
“呃,这……回禀陛下,姜国使臣目前还未入我周国境内,消息称姜国使臣已到我大周与姜国边境,却迟迟没有越境,不知为何。”
这话一出,便有朝臣义愤填膺,道:
“此姜国狂妄,安敢如此蔑视怠慢我大周,若是迟了陛下的登基大典,当向姜皇朝问罪!”
“就是!简直狂妄,姜国此行径,礼数不周!还自诩圣学大国,真是贻笑大方!”
赵轻飏淡淡的说道:“姜国玉公子可在使臣队伍里?”
“这……臣不知,回禀陛下,姜国使臣未到周国境内,无法核实姜国使臣人数。”
赵轻飏轻点头:“嗯……墨飞星何在。”
朝臣队伍里立马走出来一个面若敷粉的年轻男子,抬手便拜:
“臣墨飞星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任命墨飞星为侍御史,赐五品绶印,负责接待引领姜国使臣仪仗队一事。”
墨飞星面色一喜,连忙跪下,冲赵轻飏跪拜道:“多谢陛下恩赐,墨飞星定不辜负陛下所望!”
但他还没说完,就有大臣眉头紧皱,手持玉笏走出反对:
“陛下,请三思啊,墨飞星只是一贡士,殿试更是前三未进,由此子做接引官实属不妥,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墨飞星闻言,顿时面色阴沉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反对的大臣一眼,心里怨恨至极。
但是很快就又更多的反对声音出现了。
“臣附议,御史中丞所说不错,姜皇朝与我国毗邻,又是圣学始发之大国,我周国为主,他姜国为客,此事万不可怠慢,还请陛下三思!”
“臣附议!墨飞星已经得到了陛下太多恩宠,已是恃宠而骄,其品行不端,学识浅薄,又如此年轻,此事不妥,请陛下收回成命。”
“臣附议!请陛下收回成命!”
“臣附议,请陛下三思!”
“……”
墨飞星面色阴沉,眼里怨毒至极,那眼睛里的目光好像能杀人似的。
赵轻飏缓缓开口道:“此时无须再议,就这么定了,他姜国能派一个姜国第一玉公子出使恭贺朕,朕就不能有一个璧公子了?”
赵轻飏直接拍板,这下就再没有人敢反对了。
墨飞星闻言顿时内心狂喜,再次拜倒在地,谢恩。
……
……
“少爷少爷!”
何七七在马上欢快的叫着。
江风在后头剥着橙子,等何七七骑着马熟练的转了一圈回来后,仰头眼巴巴的看着江风手里的橙子……
江风失笑道:“等一下…”
江风将橙子上的白絮剥干净,晶莹剔透的果肉好似水晶一样,十分好看。
江风将橙子塞到何七七的手里,随后又拿起一个剥了起来。
何七七将干干净净的橙子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十分干脆的用力将橙子掰成两半,果汁挤破了脆弱的内皮,沾了何七七一手。
何七七先撕了一瓣,递到了江风的唇边:“少爷先吃。”
江风宠溺的笑了笑,吃下这瓣甜橙。
何七七又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宁清焰的面前,宁清焰知道她的性子,也就由着她将橙瓣塞进自己嘴里了。
“刚听李庭芝说了,越过此处,就是周国国境了。”宁清焰来到了江风的身侧。
江风瞥了眼她,有些吃惊的问道:“你前两天才扭了脚,这就好了?”
宁清焰翻了个白眼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江风哈哈一笑,竖起一个大拇指道:“牛逼,你这医术也太牛逼了。”
“领导,我们已经在这边境等了两天了,怎么还不启程?”
江风淡淡的将橙子掰开,分了一半给宁清焰:“等一封信。”
“等谁的信?”
“喏,这不就来了吗?”
江风指着身后来时路,一匹快马朝着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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