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刚到门市,华子出来说有人等他一个小时了。
他微愣了一下,走进屋一看,正是四年前父母车祸去世的张万安。
张万安见他回来,脸色苍白地站了起来,客气地点了一下头:“哥。”
“玉安啥事啊?”林染记得他父母走时才二十二岁,如今四年过去了,他看起来咋像个小老头呢?
张万安咳嗽了几声,从兜里掏出了一万块钱:“哥,这钱是给你的。”
“你又不欠我钱,你给我钱干啥?”林染不明白他是啥意思。
张万安苦涩地轻笑出声:“哥,我得了白血病,治不好了……”说到这儿,他摘下了假发,露出了光溜溜的脑袋:“所以我就想在死之前,把身后事弄一下。”
林染心猛地一沉,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发现的,我手里也没有钱了,再说了,就算有钱也治不好。”张万安双目无神地望着林染:“哥,你把我埋在我父母的坟前,这样我们也是个伴儿。”
“你要是需要钱,咱们……”林染想说再上别的医院看看,却听张万安说道:“我不需要钱了,你想说啥我也知道,你想想,我爸妈出车祸赔偿那么多的钱,我都用来治病了,化疗的痛苦我再也不想忍受了,如果有安乐死,我早就想走了,没办法。”
“挑骨灰盒吧。”林染不再劝他了。
“我相中这个三千块钱的了,我孤单一个人,没人帮我捧骨灰盒。”张万安挺为难的。
“我来。”这事儿林染以前也干过,再说了身为白事儿一条龙的老板,帮着东家拿骨灰盒也正常。
“谢谢哥。”
张万安这辈子最感激的便是林染,当初父母出车祸,全是林染从头忙到尾,而他完全沉浸在悲伤中,直到父母埋入坟里,他才回过神。
唐安听得心里直难受,怎么命越苦的人越倒霉呢?老天爷也太欺负人了!
“你还有啥想要的没?”林染问。
“没有了哥,钱我放在这里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林染数出了五千块,将剩下的钱还给了张万安:“葬礼用不着多少钱,五千块钱够用了,剩下的五千你拿回家去,想吃啥吃啥。”
“不用了。”
“拿回去吧。”林染绝对不会多拿张万安一分钱,硬是将钱塞进了他的口袋:“有事就给哥打电话,趁着身体还有力气,想吃啥吃啥。”
“好嘞哥。”张万安走了。
林染站在门口目送张万安走远,他将张万安挑中的骨灰盒拿出来放好,然后又挑了一套适合张万安的寿衣,与骨灰盒放到一块。
“哥,他走路都没劲了。”唐安说道。
“嗯。”林染也看出来了,张万安确实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华子始终一声未知,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林染心情有些沉重,他回想着张万安,曾经还有一个哥哥,出去游泳淹死了,父母在他二十二岁时双双出车祸去世,虽然得到了七十多万的赔偿,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一晃过了四年,他如今又……
林染轻叹一声,住在一个镇就这一点不好,认识的人太多,朋友一大堆,谁走了心里都不舒服,等上市里就好了,全是陌生人,也不会太难过。
次日早上八点,林染接到了张万安的电话:“哥,我昨天吃了很多的好吃的,我也没啥遗憾了,我走了啊,哥到时给我捧骨灰盒。”
“万安你听我说,你可别……”未等林染说完,张万安挂断了电话,他顿感不妙,赶紧开车去张万安家,可等到了地方,张万安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
镇上的大夫站在张万安的遗体前,问林染:“你说他这么年轻,咋就想不开呢?”
“他得了白血病,治不好了。”林染解释道。
“可惜了。”大夫没说啥,开了死亡证明。
林染也签了字,让华子和唐安把衣服和骨灰盒拿过来。
张万安的叔叔过来了,他看着死去的侄子,抱着尸体嚎啕大哭:“万安呐,你有病咋不跟我说呢,你让叔叔我咋活啊,咱们家只有你一个孩子啊!”
“张二叔,我要给万安穿衣服了。”
张二叔望向了林染,腾开了位置:“他一个月前才跟我说啊,我上医院做配型,大夫说晚了,我问万安为啥不说,他说活得太苦了,我……”
张二叔说完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我没保住大哥的孩子啊!”
华子和唐安扶住了张二叔,将他带离了房间。
林染一言不发地给张万安穿好了衣服,大夫帮着搭好了棺材板,两人合力将张万安抬了上去。
“这身寿衣穿着还挺正好。”大夫一边说,一边给张万安盖上了寿被。
林染没吱声,把香点着,长明灯点上,然后走出来问张二叔:“是明天一早火化,还是办一场葬礼?”
“不办了,老张家就我一个人了,办不办的能咋地?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人都没有了,要钱有啥用。”张二叔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他四十岁了,至今未婚,一直在外面挣钱,希望可以给大侄子成家立业。
结果呢……
张二叔掏出了一张银行卡:“万安给了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二十多万,他说给我留着,让我买一个房子,娶个媳妇。”
“钱留着吧,是万安的一片心意。”
“唉……”张二叔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染没有多过的安慰,他让华子放了哀乐意思意思,告诉别人一声这家有人去世了。
“哥,万一有人过来花钱怎么办?”华子问林染。
“怎么可能有人花钱?”林染递给华子和唐安一人一根烟:“我跟你们说,张家的人都走了,张二叔又老在外面打工不回镇上,大家要是把钱花了,到时收不回来咋整。”
“是这么回事儿。”
“我记得别的村子有一家人,他们张罗给儿子买房子,收了不少的礼金,结果拍拍屁股悄悄地搬家了,就连最亲近的人都没告诉,然后别人请他们,他们也不回来随礼。”
“卧槽!”华子惊呆了,还有这骚操作?!
唐安囧着一张脸:“这人是我家亲戚,我爸妈都不跟他们走了。”
“……”华子。
林染挺理解大家的,谁的钱也不是白来了,更何况礼尚往来,你人都不在,随什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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