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君躺在空荡荡的床上辗转反侧。
婆婆白天的问话,让她想了很多。
诚然,她心中自是有秦戈的。否则,她不会因为他的忽冷忽热伤心难过,也不会因为他被别的女人觊觎醋意横生。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在男人刚走没多久,就发了疯的想见他。
顾昭君裹紧被子,深深呼吸,松软的棉被上似乎还遗留着男人清淡的气息,虽然很浅,但足够令人安心。
“婆婆,您不用怀疑。我既进了秦家的门,一日是秦妇,便一生都是秦妇。我跟少帅……定能扛得起关东帅府的大旗,对得起您和大帅创下的基业。”
当时,她面不改色地对着婆婆说了这番话,现在依旧没有后悔。她要做堂堂正正的少帅夫人,走到与那人比肩的位置,成为他真正无可替代的妻子!
顾昭君的目光慢慢坚毅,她翻身坐起,走到梳妆台,取出了暗柜中的首饰盒。盒子的底层赫然就是她最最贵重的嫁妆——主街上的绸缎铺子和颇具规模的染布坊。
她摩挲着几本薄薄的账本地契,暗暗下了决心。
天还未亮,秦府的车子便驶出门,一路往郊外行进。不多时,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庄园。
庄园门口站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大头兵,见到顾昭君从车里下来,齐刷刷敬个军礼,大声道:“夫人好!”
“诸位辛苦了。”顾昭君浅笑着点点头,抬脚跨进了院子。
她此番来,便是为了跟娘亲学学生意经。
沈家在朝廷败亡后便下海经商,她娘常年跟在那位新派官绅的外公身后,学到了不少本事。刚嫁进顾家那几年,少不了在暗处替他们张罗打点。那时顾家富贵遮天,谁也不能否认这位精明能干的夫人,确实功劳卓著。
只可惜沈家一时失势,老爷子病故后,沈如画就悲伤过度,身体大不如前。不仅没有余力去谋划生意,后院的诸多事务也耽搁下来。这之后,赵芳琴才有机会煽尽枕边风,霸占了主位。
顾昭君想着往事,心里更多了几分把握。
她如今还是稚嫩些,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手里虽然有些银钱,却不会筹划经营。本来若是平淡度日,倒也短不了吃穿,可如今,战火四起,兵将们的军衣粮米,武器装备,哪一样都是要花大价钱的。
秦家的军队不比其他两家,是彻彻底底的草莽出身。虽然做了这些年军阀地主,也算稍微积了点预备银两,可怎么经得起战事恶耗?此次出关抗敌,便是与西北达成了协议,我方出兵将,彼方出物资,承诺协力将侵略两境的毛子彻底赶出国界线,这才有了一战的资本。
婆婆同她说这些事的时候,脸上的愤懑无奈让人看了心如刀绞。顾昭君原以为,大帅和夫人肯接纳她进帅府,无非是冲着顾家的钱财。但现在看来,他们俨然早已完全将她当了自家人。不仅没有撺掇她到顾家去敛财,对她手中的钱粮商铺更是只字不提。这让她怎能不心存感激?
是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试试,看能不能凭一己之力,先解决了燃眉之急,为帅府,为秦家,做出点实实在在的益事来。
顾昭君紧紧袖口,脸上带了些严肃。没想到刚进主院,就听见屋里传来了朗朗笑声,这下,什么庄重的表情都绷不住了。
“娘,我过来看看您。”她笑着推开主屋的门,“什么高兴事儿,也说来给我……唉?这位是……”
顾昭君刚进门就愣住了。只见一个身着素雅长衫,有些纤瘦的中年男人正侧身坐在客椅上与娘亲攀谈。闻声转过头,露出一副儒雅的面相来,好似一派谦谦君子。
“哦,君儿来了?”沈如画脸上还留着笑,透着一丝遮掩不住的兴奋劲儿,挥手连连招呼女儿,“快,快过来见过你舅舅!”
舅舅?
顾昭君呆呆地怔住了。
她什么时候有个舅舅了?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你这孩子,傻站着做什么?”
“哎,这孩子见我时还小,这么些年过去了,忘了也是情理之中。”中年男人抬手安抚几句,站起身来,脱了礼帽,冲着顾昭君温和一笑:“君儿,多年不见。我是武康沈家的长子,你唯一的舅舅,沈如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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