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晨曦显然也没料到他母亲会这样决绝,更没有料到他父亲竟然会不由自主追了出去。
包厢里一转眼就剩下了我们五个人面面相觑,王惠的脸色从红到白再到紫,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管骁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汪晨曦缓缓地坐了下来,似乎也处于一种巨大的震撼中。
我下意识看了看杜一诺,杜一诺看了我一眼,随后拍了拍汪晨曦的肩膀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吃饭?”
汪晨曦点了点头,站起来正欲离开的时候,王惠突然开了口,看着汪晨曦说:“你和你妈妈这样做,你们会后悔的。”
“我们行得正坐得直,我们不会后悔,只会庆幸。”汪晨曦看着王惠说道。
“我手里有你妈妈和别人在一起的证据,”王惠也站了起来,看着汪晨曦说道,“真要对簿公堂,只会让你妈妈也蒙羞而已。”
“什么证据?”汪晨曦看着王惠,问道。
管骁这时候突然开了口,他扯了扯王惠的衣袖,然后小声地说:“那照片不过是拍到她和别人从酒店里一起出来而已,根本证明不了什么的。”
管骁这话一出口,王惠立马像是爆炸了一样看着管骁,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干嘛?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管骁这话,等于把王惠最后的底牌亮了出来。汪晨曦当下会意,微微一笑,然后说:“我母亲和你母亲并不一样,她是职业女性,经常与男性共事,区区几张照片就想往我母亲身上泼脏水,抱歉现在不是旧社会了,而是二十一世纪。王惠你既然自喻为新时代女性,请找出更有力的证据来来证明,而非狗急跳墙,认为这世间所有人的女人都如同你母亲这般不堪。”
汪晨曦的话让王惠的脸唰一下全白了,汪晨曦转身带着我们一起出了包厢的门。
没几天后,我们便听说汪晨曦的父亲败诉了,在法律上构成了重婚罪,将面临判刑。同时,他以前转账给王惠母亲的那些交易记录,都间接证明了那是他与汪晨曦母亲之间的共同财产,法院已经立案侦查,当调查清楚明细后,会有更公平公正的判决。
这件事最终以汪晨曦母亲的胜诉而告终,当这个消息出来的时候,整个杭城所有的正室们都大松了一口气,为这样的判决大为喝彩。
我想或许王惠母亲与王惠心里也有许多的难言之隐,但是没有人在乎了,全城都知道了她的私生女身份。同时,汪行长被带走的镜头也被媒体全程跟录下来。这件事在杭城带来了极大的影响,而汪晨曦与他的母亲,尽管将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公诸于众,但得到了世人极大的同情与支持,汪晨曦在行业内的人气比从前更胜一筹,而他母亲作为服装设计师,所设计出来的服装一时被杭城所有的富婆追捧。
如果这一场离婚是精心策划的炒作的话,那么我想,他们是成功的。可正因为并非炒作,所以尽管得到了所有舆论的支持,但当看到汪行长入狱的那一刻,汪晨曦在我们面前哭成了泪人,他说他和他母亲一直以来最渴望的不是这样的结局,而是有朝一日他父亲能够浪子回头,安安心心与他母亲共度晚年。
他说那天他父亲追出去之后,和他母亲说了许多许多的话,说到后来,他母亲不想再起诉了,是他父亲坚持让他母亲继续起诉。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浪子回头,但是这一件事让我对人性的体会比从前更加深刻。
这一场判决过后仅半个月的时间,有一天我再次接到了管骁的电话。电话依然是通过内线电话接进来的,当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时,我的心也不由得跟着一紧。
“怎么了?”我不禁问道。
“尚林……要倒闭了。”管骁在电话那头说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
“什么?”我十分惊讶,“要倒闭了?”
“嗯,很快,现在没有人敢收购,我血本无归。人生,面临彻底的失败。”管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声音透着浓浓的颓废,而且,语气混沌,似乎喝了酒。
“你现在在哪儿?”我连忙问道。
“我在公寓的天台上,坐在栏杆上,望着天空。”他对着电话说道,又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我喝多了,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你。冯宝儿,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公寓?你是说许小亚对门的那个公寓?”我惊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里公寓外面的天台防护栏很矮,如果他坐在栏杆上,又喝多了酒,万一不慎坠落……我一下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啊,冯宝儿,当初我为你买下来的公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人生彻底失败了,彻底的……”管骁对着电话,无比疲惫地说道。
“你先从栏杆上下来,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我飞快地挂了电话,想都没想就直接往办公室外冲了出去,都来不及和助理交待一声。
我直接开着车朝着那处公寓去了,一路上心都砰砰跳得飞快,我坐在车上心急如焚,往那个公寓的方向赶去。
当我敲响房间的门时,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我敲了很久很久的门都没人响应,那一刻我的心情简直如同坠入了地狱。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心急如焚,也许在那一刻,所有的恩怨都放下了,我再恨这个人再怨这个人,我也不希望他会死去,带着这样浓浓的挫败感与负罪感就这样死去……
我敲了很久很久的门,敲得我手都疼了,就在我准备打电话叫开锁的人来开锁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
管骁身上一身的酒气,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衬衫大大地敞开着,下身一条休闲长裤,眼睛红红地望着我,当看到是我时,他笑了起来。
“是你,冯宝儿。你来干什么?”他怔怔望着我,突然伸手用力一扯,把我扯进了门里,“砰”地一下关上了门,直接把我摁在了墙上,“你怎么来找我了?想我了?你心里还有我的,对吧?”
他显然已经醉醺醺,早就忘记了他给我打电话的事情了。我用力推开他,但是他牢牢圈住了我,他嘴里的酒气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说:“管骁!你冷静点!你刚才说的坐在栏杆上是怎么回事?”
他迟疑了一下,想了想,随后又笑了起来。尽管喝醉了酒,但笑起来依然醉人,他伸手捏着我的下巴,笑嘻嘻地说:“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吧?冯宝儿,呵呵,你还是关心我的……”
“管骁!”我用尽全力推开了他,我连忙退后了几步,我看着他冷冷地说:“你干嘛喝这么多的酒?不就是生意失败了么?重头再来就好了!何必这样消沉?”
“重头再来?”管骁看着我,再次笑了起来,“将近上亿的亏空,重头再来?没有了企业,我拿什么去赚那么多的钱?重头再来,说得轻巧!”
“谁做生意没有失败的时候?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高处和低谷!管骁,你还年轻,为什么要轻易放弃?”我看着管骁,说道。
他看着我,脸上一直挂着一副说不出意味的笑意,他朝着我慢慢走了过来,他说:“冯宝儿,你现在是春风得意了,你现在什么都有了,而我,很快就负债累累,再也翻不了身了……”
他一步步朝我逼近,我本能地后退,冷不丁被床脚绊住了,整个人一下不由自主跌坐在床上,他突然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双手紧紧禁锢着我的双手,笑着说:“好久,好久没有和你这样了……”
“管骁你别这样!”我用力挣扎,生气地喊道,“你能不能别变成流氓!以前的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现在究竟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这么一喊,他突然怔住了,他悻悻地放开了我,躺在了我的身边,久久都没有声音了。
我心里一惊,连忙爬起来望了他一眼,结果发现他正在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
“宝儿,”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正常,仿佛根本就没醉,“我彻底失败了,彻底的。管家,要在我手里葬送了。”
他脸上露出一种无比绝望的表情,我看到他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流了出来,他根本没有伸手去擦,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喃喃地说,“爸爸很失望很失望,我对自己也很失望。我在国外学了最好的管理,我一直都认为我天生就是一块经商的料,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会这样。”
“宝儿,”他看着我,突然伸出了手来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他脸上绝望的容颜看上去那样令人心碎,他轻轻地说,“我,如你所愿,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管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