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张着唇,对上他微红的一双眼,艰难地抿了抿唇。
果然情之一字是叫人盲目的,韩钦赫问出这句话,无异于那些正头娘子上门捉奸,还要冲丈夫绝望追问:是那个狐狸精勾引你的对不对?
软弱些的男人自然会应下,但姜念只僵着脖子开口:“不是。”
“他于我,就如我亲弟弟一般,我也不能轻易抛下他。”
越说声音越小。
韩钦赫被气得笑了一声,“跟沈季舟是义气,跟萧珩是亲情,跟谢谨闻压根说不清。你还有什么,要么一气说出来,好过我下次再大动肝火了!”
男人说着别过眼,一副实在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姜念也是算准了,就像上回他被谢谨闻逼来新昌县,临别时耍点心思,总是更好被宽恕的。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的平安扣……”
说到这东西,男人立刻瞪过来,一副“敢还我你就死定了”的模样。
姜念便收起来,当着他的面,收进胸口褡裢中。
“下回见面,我会戴给你看。”仍嫌不够似的,她凑到人耳边,“只戴这个。”
临别的悲戚,得知实情的愠怒,连带着被她勾起的情欲交杂在一起,叫他扣着人腰肢摁在榻上,又是发狠的一通吻。
直至姜念不断推在他身上,“我要来不及的……”
趁梧桐出去晨练,她要立刻跟萧珩出发。
男人摩挲她颈项的指节透露危险,最终却也只滑落肩头,重重捏一把她的掌心。
“赶紧走。”
姜念立刻爬下床,包袱早收拾好了,只消换了身上的寝衣。
“你……”她还想说些什么,窥见他面上幽怨的神色,改口说了句,“你在京都等我。”
说完,一溜烟跑了。
门外是两个人的脚步声,韩钦赫只想到前日,他还把萧珩当大舅子,在他们说话时还进门送点心。
姜念那时看着他,指不定怎么笑话,把他们两个人耍得团团转呢!
气愤归气愤,他也不敢在姜念屋里久留,只能胡乱收拾了衣裳,又回了自己屋里,直到梧桐回来才出门。
“姜姑娘又出去啦?”
楼下是梧桐与蒋廷声在说话。
蒋廷声答着:“是啊,说是昨日看布料的地方有些差池,我看小侯爷带几个人陪着呢。”
“哦……”
真聪明啊,蒋廷声出面,自是比旁人更有说服力。
韩钦赫摇摇头,回去就开始悄摸收拾行李。
以梧桐的敏锐,不用多久便会察觉了。
果然还不到天黑,几个玄衣卫回来复命。
“姜姑娘出城了,我等未随身携带路引,跟不出去。”
梧桐只望一圈他们三人,问:“其余随行的人呢?”
几人面面相觑着回话:“其余人都是小侯爷带着的,随行出城了。”
“梧桐姑娘,”韩钦赫倚着栏杆,颇为不着调地开口,“有张字条,是她嘱托我交给你的。”
人也不下楼,只一松手,那叠了一折的纸张缓缓飘落。
“我实在惦念大人,梧桐姐姐勿怪。”
就算没有这张字条,梧桐也会这样猜想,如今不过板上钉钉的事。
“姜姑娘她,恐怕是要回京。”
蒋廷声故作惊讶,“啊?这……”
面前玄衣卫立刻道:“属下这就去追。”
高挑素净的女子无力摇头,“出了城,谁知道她们乘船还是坐车,坐车又是走哪条路。”
几个玄衣卫往返一趟,已经把人给跟丢了。
“给北直隶南边的衙门送画像,若遇容貌相似者立刻扣留,我们坐船去追。”
韩钦赫仍旧漫不经心开口:“她回京了,那我们是也要走了?”
梧桐还在交代手下带那些人,闻言顺着木梯扶手,一路望到男人清俊的面庞上。
“大人交代过,请您暂居此地,随韩御史一道返京。”
年轻男人终于收敛随意的姿态,缓缓站直了身子。
……
姜念临走前,还去见了一回韩钦池。
甬宁府内尚未彻底太平,只能隔着城门说几句话。
韩大自然是瘦了,形销骨立,却又不减风流。
“我早想来见您了,先前却不得,如今要走,只能临时叨扰一番。”
男子对着她,眼边始终有温和的笑意,“我也想见姜姑娘,当面道一声谢。”
“谢我什么?”
“阿赫能沉住气,少不了姜姑娘的帮衬。”
他人在城内病着,对城外的事却也能预知几分。
“韩大哥,”姜念望着人开口,“你既如此说,那我们之间也是有牵系的,我唤你韩大哥,你就唤我阿念吧。”
对面消瘦的男子应声改口:“阿念。”
姜念冲他扬唇,“原先我很想问你,来甬宁之前,难道没想过会有危险吗;难道就不怕,阿烟姐姐腹中胎儿成了遗腹子吗。”
“现在呢?”
“现在我都明白了,前几日读《论语》,旁人口中的孔圣人,‘知其不可而为之’,您也是。”
“我只想提醒一句,您对得起天下人,就是别忘了自己的妻儿,她们还在家中等你呢。”
提到孟春烟,男子面上忽然涌现很柔软的神色,说:“书信早已去了,望她分娩前可以收到。”
至此,姜念了无遗憾。冲人点点头,算是与人别过。
梧桐的计划周密,却实在预料不到,姜念只打算往北走数百里,停在常州府。
进到南直隶之后小作休整,随行的都是萧珩在军中的亲信,包括他救下的那个校尉。
在客栈落脚后,那人立刻捧着金疮药和纱布,要萧珩勤换药。
少年人立在房前,本要随手接过,却在瞥见某道身影时,鬼使神差地开口:“好,我自己换就行。”
姜念推门的手收回来,又绕到他身边,“你要换药?”
萧珩点点头。
姜念便自校尉手中接过一干物什,“我来帮你吧。”
她记得萧珩伤处靠近左臂,纱布恐怕要绕过肩头,此前一直是梧桐在帮忙。
如今跟自己出来了,也只能她来代劳。
那校尉立在原地,看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后,竟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至于什么好事,他也说不清楚。
姜念把托盘放到桌上,听见身后关门声,随口便说:“脱了吧。”
随后就开始研究那些瓶瓶罐罐。
那单薄的少年人立在门边,忽然又生出几分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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