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几个婆子的闲聊,一声声冲击着顾南湘的耳膜,顾南湘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的手指几乎嵌进了掌心的肉里,一丝血线渗了出来。
乌篷船靠了岸,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四周的景物都看不太清楚了。
顾南湘随着人群走过了码头,人群像是归家的候鸟一样,渐渐朝着各自的居所飞了回去。
唯独剩下了顾南湘茫然无措的看向城南那些依水而建的陋巷房舍,这么多的房子竟是没有一处是她的容身之处。
她杀了王大人,嫁祸给了曹茂林。
她就知道曹茂林必然会死在萧胤那些人的手中,毕竟在萧胤来扬州的路上,曹茂林的几次杀机,早已经让萧胤对曹茂林动了杀心。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萧胤的行动那么迅速,竟是直接将扬州城的城门封死了,甚至连各处进出扬州的关卡都派人把守。
顾南湘不傻,这明摆着是冲着她来的。
她心头一阵气闷,这其中一定是顾九龄撺掇才会如此。
她多不过就是扬州盐商案子里的一个小喽啰,他们大鱼都抓到了,何必在乎她一个小人物。
当初她之所以敢杀王大人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没想到为了抓一个她,居然封了整座扬州城。
此时的顾南湘是真的傻了眼,除了能想到顾九龄指使萧胤这么干之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一道墙壁上张贴着的她的画像,忙低下了头,缩到了墙根处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顾九龄!你这个贱人!”
顾南湘走的太急,不禁靠着长满苔藓的墙壁缓缓坐在了地上。
她实在是太累了,都不敢进酒楼里吃饭,只能在一些偏僻的小摊儿上买几个饼子充饥。
好在扬州城那些读书的男子们也都是瘦弱文秀,她这个文弱胆小书生的模样才能掩饰了下来。
她不停地在扬州城内转圈子,没有丝毫的办法离开扬州城,城门口那边查的很严,有一次她偷偷躲在附近看过去,竟是连长相文弱的男子都要单独带到一边的临时棚子里脱衣检查。
显然萧胤他们猜到她会女扮男装,这简直就是插翅难飞。
顾南湘都不敢住客栈,困了,累了,冷了,就藏在寻常人家外面的草垛里睡一会儿,也不敢睡得太死。
她知道这一次若是被顾九龄抓到,她必难逃活命。
她们之间有着太多的血海深仇,解也解不开的。
此时顾南湘眸色越来越阴冷了几分,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当初她才是名动上京宰相府出来的才女,无数的青年才俊拜倒在了她的卓然风姿下,求娶她的世家子弟几乎将顾相府的门槛儿都踏破了。
对,一切都是从她遇到太子殿下的那一刻开始,变了味道。
那天顾九龄那个蠢货眼神含春,闯进了她的闺房,非要拉着她一起去瞧瞧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正在前厅里与她们的爹爹商谈国事,她心头也对顾九龄和太子殿下定亲的事情颇为不满。
一个死了娘,没教养,行为举止蠢笨粗鲁的废物点心,居然是未来南齐的太子妃?
哼!谁让人家的外公是南齐第一皇商,深得皇上器重?
她不管在上京怎么表现,怎么惊才绝艳,那些世家子都会低声议论她,甚至同情她。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居然是个庶女。
一个庶女的称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顾九龄那个蠢货,什么都不用做,生下来便是高贵,甚至还要做未来的太子妃,这也罢了,说不定以后还会母仪天下?
凭什么?
她要顾九龄这个贱人去死!
她活着一天,就要占着顾家嫡女的身份,她必须死!
顾南湘想到此便决定同顾九龄去瞧瞧,若是能找到什么错处,拆了她的亲事,也算是解气。
就在那一处芭蕉林后,顾南湘第一次见到了萧霆。
那个俊美阴柔,却矜娇贵气的男子。
便是一眼,他便走进了自己的内心。
她才配站在南齐储君的身边,做太子妃,甚至是国母。
顾南湘狠狠吸了一口气,眼神掠过一抹决绝。
她要见太子殿下,只有他才能救她出扬州城。
纵然她现在身子残破不堪,早已经被顾九龄害得落进了泥泞中,可她知道萧霆还是喜欢她的。
她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
不然过去无数次与太子见面,他都对她笑意莹然,温柔和蔼。
唯独对上顾九龄,萧霆的视线里才会掠过一抹厌恶。
尽管她也无数次示意太子殿下,她对他的心意,可那样清贵的男子,倒也不似其他的登徒子那般轻薄她。
顾南湘晓得萧霆是喜欢她的。
想到此,顾南湘顿时心头多了几分希望。
她曾经帮他那么卖力的摆脱顾九龄那个蠢货的纠缠,看在这个面子上,他这一次也要帮她的啊!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顾南湘这一瞬间仿佛在身体里又注入了新的生机,忙撑着冰冷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她抱着书袋来到了河边的浅滩处,乘着暮色苍茫,将自己那张脏污的脸洗干净了,也不敢涂抹脂粉,毕竟还是男装,即便是想涂也没有啊!
她之前从曹家带出来的那些银子和珠宝也不敢花,就藏在了一处破庙的地板下面。
顾南湘收拾妥当后,抱紧了书袋朝着萧霆的住处走去。
扬州府衙已经住了萧胤他们这一群钦差,为了避嫌,太子殿下自然不能与钦差大臣住到一处,便另外在一处会馆住了下来。
会馆虽然地理位置比较偏一些,并不在扬州城中心地带,可修建的分外华丽漂亮。
此番会馆外面守着羽林卫的人,顾南湘躲在了暗处瞧了大约一个时辰,果然看到萧霆在人群的簇拥下走进了会馆。
就是皇家仪仗,没有丝毫的异常之处。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想到此心头竟是生出了几分酸楚。
如果不是顾九龄作梗,她早就成了太子妃了。
顾九龄将她害得好惨,呵!她就不信自己勾不到太子殿下。
只要她能得了太子殿下的心,哪怕自己身份卑微做不了太子妃,但凡能爬上了萧霆的床榻,便是太子府里的一个婢女,她也能找到机会逆风翻身。
到那个时候,她一定要将顾九龄狠狠折磨死,不,不能让她轻易死,她要将她一寸寸的血肉碾碎了才行。
顾南湘的视线渐渐变得癫狂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出了藏身之处,朝着太子居住的会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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