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璇左右瞧瞧,也没个好主意,只得往附近的茶馆坐上一坐,拖延拖延时间。
此时太阳刚过最热的时候,徐徐微风吹来凉爽,正是好做事的点,茶馆里人不多,除了他们这一桌,还有个在一边喝茶一边逗鸟的老大爷。
笼子里是一只画眉鸟,跳上跳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燕璇在心里琢磨着办法,听着这声儿只觉得吵闹,吵得她集中不了精神,只能不停喝茶来缓解心里的烦躁。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难受的了,却不想又来了两个十来岁左右的孩子,在茶馆里你追我赶,吵吵闹闹,声音混上画眉鸟的声儿,愈发让人难受,好在茶馆老板及时喝住了他们,才知道他们是茶馆老板的儿子。
“怎么又出来闹腾了,林夫子交代你们背记的《礼书》可背熟了?”
提起林夫子,两小儿瞬间就老实了,忙说道:“背熟了,背熟了!”
“那好,我考你们一段。”老板拿来书,“人道经纬万端……”
“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
两小儿端正坐着,摇头晃脑的背书,瞧着规矩得很,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闹腾的劲儿,此时再听他们的声儿,燕璇只觉得比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还要好听,赶紧与宋青阳说道:“自赵夫子走后,家里还没另外聘先生,表哥可要去瞧瞧这位林夫子?我看这两位小公子学得挺不错的,瞧着也规矩,想来那林夫子是个有本事的人。”
照言必简说的,林秀才在这边颇有名气,想来这位林夫子肯定就是他了。
还不等宋青阳回答,那边坐着逗鸟的老大爷先说了:“这位姑娘还真是有眼力,一眼就瞧出了规矩,这林云程好是好,就是太过规矩,太过古板严厉了,只能与人做做启蒙,教不得更深的东西。”
茶馆老板和老大爷的观点不同,插嘴说道:“规矩点才好些,我家两猴儿多亏了林夫子的教导,现在识字明礼,谁人都夸。”
老大爷摇摇头,并不与他争,而是打开了手边的鸟笼子。
画眉鸟瞬间冲了出来,飞出了茶馆,飞向了蓝天,老大爷拍拍空笼子,说道:“这就是规矩。”
他话音刚落,画眉鸟又飞了回来,在笼子门口蹦跶了一会儿,自行又钻了进去。
老大爷不急不慢地将鸟笼子关上,又说:“这也是规矩。”
老大爷前面一句话燕璇尚还能懂,笼子是规矩,鸟儿是被规矩约束的人,想要冲破束缚飞向自由,后面自由的鸟儿主动钻进鸟笼子里算什么呢?
意思是自己主动进入规矩之中,主动被约束起来吗?
燕璇想不通,想问问老大爷,然而老大爷根本没有给她机会,说完就拿起鸟笼子起身走了。
“这老爷子是哪家人物?”燕璇问茶馆老板。
“他哪是什么人物,不过是个喜欢提笼架鸟的老头,天天提着个鸟笼子各处闲溜达。”
从茶馆出来,燕璇借着老大爷的话语做说辞,要去亲眼瞧瞧林夫子究竟,宋青阳也想瞧瞧,一行三人便打听着去了林夫子家里。
林夫子果真就是林秀才,他家不小,此时正在与人商量盖小楼,他们去时,正好听他们商量留窗不留门的事情。
燕璇还在想什么小楼不留门,那边宋青阳已经和林秀才交谈上了,得知宋青阳的身份,林秀才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请他们进了正堂。
林夫人端来茶,多看了燕璇两眼,说道:“小夫人请喝茶。”
燕璇一愣,摸了摸头发,今日带了帷帽,半路热得紧,就让花容帮她把披散的头发绾了上去,林夫人不知道,想着宋青阳也没娶妻,所以误以为她是宋青阳的妾室吧。
“林夫人误会了。”燕璇赶紧解释了一遭。
“林某以为高门贵女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出行也会有诸多丫鬟随侍左右,只有那小门小户的姑娘才会只带着贴身丫鬟与人出来闲逛,燕小姐竟还敢妄自梳起发髻,更是不成体统,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燕小姐此生怕是毁了。”
林秀才对于燕璇这做法十分不赞同。
燕璇心想他这说得也太严重了,不过看在他说得也是为了她好的份上,燕璇还是点头谢了谢他:“多谢林夫子指教,我下次不会了。”
说完,燕璇想起什么,继续说道:“林夫子这么知礼,想来教养出来的女儿定是闺中典范。”
“闺中典范不敢当,不过是知礼明礼守礼罢了。”林秀才说完,让夫人去带女儿来。
燕璇轻抿了一口茶,心里不厚道地想,要是林秀才待会儿听了女儿偷人杀夫的事情,会不会气晕过去?
林荷生一身素衣,头戴白花,款款从外间走来,入眼便让人觉得端庄大方,一举一动也颇为赏心悦目,若不是燕璇早知道她偷人杀夫的事情,此时还真不会把她往坏处想。
“林小姐这是为谁戴孝?”燕璇假做不知。
“小女子夫郎于数日前发生意外,不幸死了。”
“那郎君可真是个没福气的,难怪方才听说林夫子要建一幢留窗不留门的小楼,原是建给林小姐守节的,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守节不在夫家守,而是回来娘家守的,也不知林小姐这究竟算是为了夫家守节,还是为了娘家守节?”
燕璇开始挑事了,说话间,看向了林秀才,林秀才好似心虚了,赶紧解释说道:“她夫家已经没人,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寡妇独自住着,难免会招惹是非,这事说到底只要心诚,不论是在夫家还是在娘家守寡,都没有多大关系。”
燕璇眨眨眼,问林荷生:“有关系吗?”
林荷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父想借我守节之事,再立个名师好家风的声名。”
林秀才似没想到女儿会公然与他唱反调,当着外人下他的面子,当即变了脸,怒道:“为父见你一个寡妇,难顶门户,才好心将你接至家中住,容你在娘家守节,你竟还觉着为父是为了借你守节之事扬名,可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林荷生嗫嚅了一下嘴,大着胆子回道:“就算门户难顶,女儿也是言家妇,合该守在言家才是。”
“你!”林秀才从未被女儿这么反抗过,气得不行,偏偏此时燕璇还在一旁似笑非笑,想起自己刚刚说女儿知礼明礼守礼的话,只觉得脸上火热,也顾不得旁人在,拿起手中的折扇就向女儿打了去。
挑拨整件事情的燕璇默默退到了一旁,根据她的推测,林荷生会杀夫,一个是害怕奸情败露,一个是为了继续和奸夫来往,现在被接回家里,还要被锁进高楼里为丈夫守节,林荷生肯定是不甘的,遂决定挑拨一下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果然,不过挑拨两句,他们父女就当场反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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