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氏院里的下人多,苏平河基本只需要在旁指挥,一个时辰过后,一桌黄澄澄的美味佳肴就赶制出来了。
等到周书越被请到沈氏院子里用晚膳的时候,第一次被满桌的玉米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竟全是番麦做的?”
苏平河得意一笑,开始挨个介绍:“松仁清炒番麦,这是最简单的。不同的是,我往里头放了蜂蜜,口感清甜而脆爽,夫子先尝尝看。”
周书越用银勺舀了,放入口中慢慢品尝,眉头渐渐舒展,连声称赞:“确实甜而不腻,别有一番风味。”
“姨娘再尝尝这道牛乳番麦烙,因加了牛乳,口感会更醇厚,对身体也好。”
苏平河将金灿灿的玉米烙用筷子分开,为沈氏和周书越一人分了一片。
“果真奶香四溢,盈盈于口。”沈氏最喜食牛乳,没忍住又多吃了一片。
苏平河又指着桌子最中间的青花瓷汤盅道:“这道山药番麦排骨汤足足炖了一个时辰,最是滋补,姨娘可得多饮几碗。”
蒋嬷嬷闻言赶忙上前来为每人都添了一碗:“没想到番麦和排骨炖汤竟这般香,老奴闻着都饿了。”
“我早叫何大娘替嬷嬷留了小半锅,嬷嬷不用在这伺候着了,与南星一道下去先吃着吧。”
蒋嬷嬷伺候沈氏半辈子,何曾有过这种待遇?当下便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主子还才开始吃呢……”
沈氏赶忙打断她道:“今日平河在小厨房折腾得太晚,确实早过膳点了,嬷嬷无需客气,就依平河说的办吧。”
如此,蒋嬷嬷只好千恩万谢地拉着南星一道下去了。
苏平河兴致勃勃地介绍着番麦的各种吃法,三人用席倒也不觉得冷清,反倒其乐融融,像一家人似的。
意识到此,苏平河心里陡然升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若是将来周书越当真娶了苏静怡,那他们岂不就是一家人?
又想起上回姜翌宣落水一事,心里难免会担忧书中该发生的事总会如命中注定一般发生。
若是周书越注定要与苏静怡成婚,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周书越见苏平河的神色陡然凄凉了许多,疑惑地问道。
“就忽然想到夫子家乡那些孩子,若是他们也能吃上这样一顿饭菜该有多好。”苏平河随意搪塞道。
周书越温柔一笑,以极轻的声音叹了口气:“平河当真是太心善了。”
说罢,他放下筷子,转头面向苏平河道:“其实人的命数自有天定,便是孩子们再可怜,与生就富庶的贵人也并没有任何关系。平河,你无需因为自己与生俱来的任何东西感到内疚,你不欠任何人的。”
苏平河定定地望向周书越。
这人真的太温柔了,世间再温和的春风,再柔美的月色,都不及他分毫。
“多谢夫子开导。”苏平河听见自己这么说。
沈氏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心下存疑,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张罗着叫两人多吃些。
就在三人快吃完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了苏静怡的声音:“门房说姨娘院子里来了客人,此刻还在吗?”
苏平河心里咯噔一下,握住筷子的手渐渐收紧。
“不是说静怡今晚随长姐在顺德侯府用晚膳的吗?”
沈氏亦是不明所以地向外张望:“对啊,临近傍晚才出的府,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苏平河心里直发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虽说上回周书越来探病的时候两人已经见过,但当时到底人多,苏静怡也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两人应该互相印象都不算深刻。
但今日此情此景,想忽视都难。
苏平河现在真是百般后悔将南星和蒋嬷嬷都打发下去吃饭了,要不然还能帮着拦上一拦。
苏静怡自然不理会外头二等丫鬟拦着说里头有客人的话,她如今满腹牢骚,一门心思只想和沈氏诉苦,没两下就闯了进来。
“姨娘,你都不知道今日长姐有多过分!”
人未至声先达,沈氏皱着眉头望向声音来处,低声喝道:“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你哥哥的夫子在此做客呢!”
苏静怡从屏风后闪出,眼神只朝周书越扫了一扫,便直扑向沈氏怀里:“姨娘,女儿今日在外头受足了气,您怎么还这么凶啊。”
沈氏赶忙扶稳她,朝周书越抱歉地笑了笑:“真是对不住,小女顽劣,叫周夫子见笑了。”
周书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清润:“无妨,二姑娘天真烂漫,性格活泼,外头受了气,回来朝娘亲撒娇也是有的。”
苏静怡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了周书越一眼。
只这一眼,就再也移不开了。
面前男子眉若远山,气质高洁,眼底又好似流淌着春日暖阳映照下的潺潺溪水,叫人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得浑身都像是被暖融融的温泉水包裹住了一般。
苏静怡觉得自己的满腹牢骚都被这人轻而易举地抚平了,心境瞬时变得异常安宁。
苏平河见苏静怡这眼神,心里警铃大作,赶忙向沈氏告辞道:“既然静怡与姨娘有话要说,夫子也不便久留,左右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我送夫子出府吧?”
周书越对苏静怡来说毕竟是外男,因此沈氏也不便挽留,立刻笑着答允了。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苏静怡还愣着没做声,连沈氏喊了她几句都不曾应答,半晌才问了句:“姨娘,那便是二哥哥的夫子吗?”
都说知女莫若母,沈氏捉狭地问:“怎么,瞧见人家夫子生得好看,就移不开眼啦?”
“姨娘乱说什么呢。”苏静怡低头羞红了脸,“女儿只是没料到,二哥哥的夫子竟会这般年轻。”
“确实,姨娘今日见他也是吃了一惊。”沈氏叹息道,“只是生得再好也不过是一个教书的夫子,将来也没多大前途。”
“他年纪轻轻便能做上青麓书院的夫子,学问定然不差,若是参加科举,没准也能中个进士,当个一官半职……”苏静怡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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