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江说完后便摔门而去,苏平河看着尚在隐隐颤动的门,心里百般凄凉。
真是倒霉,谁能料到,她穿过来才做了几个月男人,就又要做回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了……
从此以后,什么店铺田庄,什么学院官场,都要与她无缘了。
苏府会如何处置她,又会如何处置沈氏?
相府丢不起这个人,肯定不能对外公布这一切,大概率是要找个理由让二少爷突发重疾而亡,再另找个由头说找回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小姐?
然后,她就会被安排嫁给未曾谋面的一个人,生一堆孩子,按部就班地过完这枯燥无味的一生。
早知道听沈氏的,不出这趟门就好了……
在苏平河唉声叹气中,苏平江到底是把医女给秘密带回来了。
医女收了银子,也还算乖巧,一句话没问,就开始帮苏平河处理伤口。
伤口并不像苏平河以为的那么浅,医女剪开裹胸布之后甚至还惊呼了一声:“这么深的伤口,姑娘应该是疼极了才是,怎么半点不哼声?”
苏平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没有麻沸散的简陋医疗条件下,伤口无疑是剧痛的。
可是再痛也比不上她现在心里的痛。
想到自己未来的规划全被葬送,她就觉得无法呼吸,只能默默地掉着眼泪。
医女见她眼泪越流越凶,心疼地开口道:“姑娘若是疼,就喊出来吧,没必要忍着。”
苏平河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段长暮站在屋外与苏平江已经对峙了半天。
“在下已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段公子还是听不懂吗?”苏平江冷着一张脸挡在门口,“平河闯下滔天大罪,我自会带她回去向祖父领罚,还望段公子莫要插手我苏府的家事!”
“究竟什么滔天大罪,连见段某一面都不行?”
“她自知无颜见段公子,特地强调了任何人都不见,并非在下要拦。”
“苏平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段长暮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眼底是隐而未发的勃然怒意,“就算是他不愿见我,也得他亲口说。”
苏平江冷哼一声,朝屋里喊道:“平河,你亲口与段公子说清楚,你到底要不要见他。”
周遭一时鸦雀无声,连医女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苏平河闭了闭眼,虚弱而又坚定的声音传了出来:“段长暮,你走吧,我此刻不会见你。”
段长暮脸色陡然一变,眼底似是涌动着腥风血雨,一眨眼却又恢复了淡漠。
“我们走。”他转身,对扶光和望舒吩咐道。
屋外恢复了安静。
苏平河的脸色却似乎更加悲伤了。
医女已经为她清洗干净伤口,正在将段长暮给的伤药轻轻敷在她胸前:“方才屋外的,可是姑娘的情郎?”
“咳咳咳……”
苏平河瞪大了眼睛,激动得连声直咳。
医女吃了一惊,赶忙帮她轻抚后背:“姑娘可千万莫要激动,否则这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得开裂了。”
“只是同窗好友。”
良久,苏平河才低低地应了一句。
医女抱歉地笑笑:“那是我胡乱猜测了,姑娘的这位好友,听上去似乎对姑娘十分关心,姑娘快些好起来,莫再叫他担忧了。”
苏平河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心里不免悲从中来。
只怕是,从今往后,她再也无缘与段长暮相见了。
然而,苏平河会这么想,未免还是太小瞧段长暮了。
是夜,某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她的房间。
苏平河的伤口处理得还算好,所以半夜也并没有发严重的高烧,只是有些口渴。
迷迷糊糊醒过来想喝点水的时候,就看到段长暮正坐在床边满眼温柔地盯着自己。
苏平河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渴了?”段长暮却并不答话,而是走到一旁为她倒了一杯水。
苏平河就着段长暮的手把水给喝光,继续问:“不是叫你走了吗?怎么还来了?”
“你白日里说的是此刻不会见我,又没有说夜里不会见我。”段长暮理所当然地开口道。
苏平河:“……”
这人真是逻辑鬼才,叫她无言以对。
段长暮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微发烫,可有哪里难受?”
“还好。”苏平河道,“就有些昏沉沉的。”
“苏平河……”段长暮顿了顿说道,“你不该插手此事的。”
苏平河呆了半晌,才意识到段长暮可能知道自己将孩子调包的事了。
——难怪她每一步都进行得那么顺利。
“回京以后,苏大少爷可能会因办事不力而被问罪,你可想过如何应对?”段长暮见她神情呆滞,复又问道。
苏平河倒真没考虑那么多,她想的是,既然苏家是三皇子派,三皇子定会出面力保苏家人。
见苏平河这副样子,段长暮难以置信地开口问:“你该不会压根没想过你大哥会被问罪一事吧?”
苏平河摇摇头,一脸懵懂:“只是办事不力,算不得什么大罪吧?”
“此事特殊,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端看圣上裁夺了。”段长暮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异常,“你怎么是这样的反应?你大哥说的滔天大罪,难道不是指此事?”
“滔天大罪?”苏平河猛地咳起来,原来段长暮以为的滔天大罪是指自己调包孩子一事……
“这么说,真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大事?”段长暮狐疑地问。
苏平河赶忙摇头:“哪里还有什么其他事……就是这一件……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一个人出门,我怎么可能不派人跟着你?”段长暮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何况你做得并不十分高明……但凡有经验的仵作,都能看出尸体的异样。”
苏平河虽然早料到段长暮会察觉此事,此刻也难免目瞪口呆:“你竟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南星一个人送孩子虽然可以掩人耳目,但她终究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此举还是太冒险了。”段长暮点评道,“往后无论你决定干什么,都需与我商量,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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