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问还好。
这一问,陈美娜就想哭,本来带着妈妈去见舅舅,这是一个绝对欢喜的事情。
甚至于,她做了各种期待,但是到最后,却是当头棒喝。
料想的场面相见的场面,变成舅舅倒在血泊里面。
在苗银花面前她还是主心骨,一直表现的极为冷静,因为她不冷静,她妈就没有靠山了。
但是这会,听到赵向锋问她,她就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无声的哭。
赵向锋那头察觉到了什么,说,“陈美娜?”他捏紧了话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
“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的语气平静又沉稳,仿佛在他面前,从来没有任何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种情绪是会感染人的。
陈美娜也不例外,她吸了吸鼻子,强压住眼里的泪珠,红了眼圈,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叙述。
“我带我妈来到海岛找到亲人了,但是我舅舅、”提起舅舅,她的语气就有些哽咽,“我舅舅被人伤了,现在在崖州医院,皮外伤已经解决了,现在是怕皮内的伤口,大夫跟我说,要去军医院拍x片。”
“我们进不去。”
短短的几个字,带着难以言说的无助和痛苦。
赵向锋漆黑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他握紧了话筒,语气简洁又有力量,“我来联系军医院,不用怕,事情不难也不大。”
笃定又沉稳,不止解决了问题,还安抚了陈美娜。
这让陈美娜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你在哪里?”他问。
陈美娜回头四处看了下,小脸苍白,神情彷徨道,“我在崖州市医院旁边的小卖部。”
赵向锋长睫低覆,抿着唇,“你去医院门口等着,一会会有车子来接你,送你们去军区医院。”
陈美娜还有些茫然。
“能听见吗?”
赵向锋低声问她。
陈美娜,“听得见。”她就是有些意外,“就这样?要不要我做些什么?”
这毕竟是一件大事。
“不用。”赵向锋拧眉,语气低沉而缓慢,“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照顾好,在门口等着。”
“其他的交给我。”
陈美娜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骤然一跳,仿佛连心脏都跟着漏了半拍一样。
一直到挂了电话之后,她脸上还有些微微不自然。
天知道。
刚刚赵向锋的那一句话,有多大的魅力。
那边,话务室赵向锋挂了电话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又拨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那边接通了。
“路叔,是我,赵向锋。”
他喊的不是老领导,也不是路师长,而是路叔叔。
这意味从一开始,双方的身份便是不一样的。
路师长听到这个称呼挑挑眉,“你真是稀客,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赵向锋长话短说,“路叔,是这么一个情况,现在我爱人在医院门口等着,军医院这边有车没?派个车过去接她们。”
等他说完。
“你爱人?”路师长笑的意味深长,“臭小子,你可要为你说的话负责。”
只有拉近关系,借用军属的名头,才能进得去军医院。
赵向锋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他点头,“我知道。”
“我也能负责。”
路师长,“你小子倒是会支使人,不过,你都喊我路叔了,那我这个忙肯定要帮。”
“人在市医院是吗?半个小时后,会有车子去接他们去军医院。”
听到这话,赵向锋松口气,“另外,还想和您请个假。”
他现在是在外训练。
路师长知道他是为什么请假,“准了,记得打个报告。。”
“另外,到时候喝喜酒的时候,别把我落下了。”
赵向锋挑眉,“这是自然的。”
挂了电话后。
赵向锋盯着微微泛黄的电话机子出神了片刻,晕黄的灯光透在他英挺的面容上,长睫低覆,眼珠漆黑,下颌线条流畅。
倒是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沉思。
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是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的俊,也是不敢直视的俊。
“赵营长?”旁边的话务员偷偷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把头低下去了。
赵向锋回神,朝着对方道,“多谢。”
接着迅速转头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一走,话务室的人顿时炸开了,“刚赵营长朝着我的道谢了,你听见没?”
“他生得可真好,我感觉整个八一农场,就属他生得最好。”
“我也是,军服穿在他身上,宽肩窄腰,一身的本钱,真是移不开眼,但是我又不敢看他。”
“我也不敢看。”
“你们说,刚他电话的那人,是他对象吗?”
“不晓得,只觉得赵营长刚说话的时候,语气好温柔。”
“要是让赵营长这样对我说话,真是死了也值得了。”
“死丫头,就知道犯花痴,赵营长这种人是我们肖想的?”
“你怕是忘记了,他来咱们八一农场训练的第一天,就被上级领导给看上了,要拉他去相亲联谊说媒,还是团长的闺女呢,他去都没去。”
“这种女同志他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和他打电话的那人是何方神圣,能把赵营长给迷成这样。”
*
何方神圣陈美娜,立在医院门口,深夜的医院带着几分肃然和冷秋。
八月的白日的是燥热的,但是到了深夜,随着海风吹了过来。
逐渐多了几分凉意。
陈美娜守在门口,她不敢走,也不能走。
她安静的望着医院另外一侧马路,几近没人,而还守在医院门口的,无非是家中有重病,而无能为力的那种。
有人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有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一遍遍磕头,祈求漫天神佛的降临。
那么陈美娜呢?
她看着这世间百事,她自己何尝不是其中一员?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也曾彷徨无助,而今,她能立在这里等着,无非便是有了底气和希望。
而这一切是因为赵向锋。
陈美娜的心里有一种极为难以言说的滋味。
那是两辈子都从未接触过的阶级,才有的特权。
她从未体验过。
而今,她体验了。
陈美娜在这里待了半个小时,还没等到人,她也不敢走,思绪也慢慢发空。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赵向锋的几次帮忙。
她抿着唇,强压住乱七八糟的心绪。
她尽力让自己的思绪,全部放在不远处。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辆军用的吉普车就出现在了市医院的门口。
轰隆的车响声,顿时惊动了不少人,抬头看过去。
陈美娜也不例外,她大步流星的迎了上去,
从车上下来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同志和女同志,他们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单刀直入地问道,“是陈同志吧?”
“是我,陈美娜!”
“沈卫远。”对方主动伸手,“你喊我沈大夫就行,病人在哪里?”
陈美娜和他握手,一触即离,“在医院一楼,我带你过去。”
男同志跟在她身后,那位没有介绍的女同志则是一路都在观察她。
陈美娜朝着对方微微一笑,女同志顿时不好意思的把目光收了回去,想问她和赵营长是什么关系。
但是又不好开口,只能忍了下去。
陈美娜当做没看见对方想说话的样子。
现在对于她最重要的则是舅舅的安危。
找到人后,她带着对方直奔一楼。
此刻,一楼苗金山正躺在病床上挂吊水,苗银花则是坐在椅子上趴着守着他。
听到动静,苗银花顿时惊醒过来。
陈美娜朝着她压低了嗓音,“妈,军医院的人来了,安排我舅舅转院。”
苗银花顿时欣喜了起来,“费了很大劲吧?”
在守着大哥的时候,她其实后悔了,不该把责任都推到了女儿身上。
她女儿如今也不过才十二出头,还是要她保护啊。
是她这个母亲当时昏头了,做的不合格。
陈美娜,“还好。”
“妈,你先和他们一起下去,我去找值班医生办理转院手续。”
苗银花嗳了一声,沈卫远已经拖了个病床过来,把苗金山换了一个病床。
这动作,顿时把昏睡的苗金山给惊醒了,他警惕地看着四周。
苗银花安抚他,“是美娜给你找来了医院的人,我们换个医院去做检查。”
“大哥,你在睡会。”
看到妹妹在这里,苗金山才稍稍放松了片刻。
他的点滴里面本来就有镇静剂这类,所以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沈卫远也把他给抬了下去,苗银花紧紧地跟着。另外一边,陈美娜已经办好了转院手续。
拿着手续迅速跟了过来。
他们抵达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随着病床推车,瞬间把苗金山换到了宽敞的军用吉普车上。
这让,周围的人都有些说不出来的羡慕。
他们认识跟在后面的那个女同志,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在这里哭过,茫然过。
然后,现在对方有了新的希望。
他们被接走了,被军医院接走了。
而他们还在原地继续绝望,有的人想上去拦着,但是那步子却有千斤重,拦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市医院的住院费和医药费,他们都出不起。
难道他们就能出得起军医院的吗?
想到这里,于是上前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另外几个人也是这样。
不约而同的目送着,那辆高大宽敞的吉普车离开。
这世间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穷病是永远无法被人看好的。
因为,这是自身的病。
一个明知道结果,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的病。
车上,苗金山被安置好后,陈美娜从后视镜里面,里面看了一眼医院门口的人。
那些人都在呆呆地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从眼神期待到黯淡无光。
陈美娜沉默了下去,很多时候,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因为,连她本身都是靠的别人帮忙。
没有赵向锋,她上不来这个车子,没有赵向锋,她转不了军医院。
赵向锋啊。
陈美娜低声喃喃。
*
八一农场驻队宿舍。
赵向锋回去写了一个请假报告,便交给了李应,“帮我拿去给团长。”
他换了衣服,就要出门。
李应扫了一眼请假报告,“不是,这还训练着呢,大晚上的你去哪里?”
赵向锋,“回崖州。”
像是知道李应要问些什么,他直接了当,“陈美娜亲人转军医院,我去帮个忙,训练场上你多帮忙盯着点。”
话落,人就消失的没影了。
李应拿着请假报告,喃喃道,“陈美娜亲人住院?”
“你急个什么啊?”
(/84592/84592287/3386606.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