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风雪中……
顾正义双手拢在袖里,努力缩着身体,脚下咯吱咯吱踩出脚印延伸向黑暗深处。
老槐村,破落小院用乱石堆砌的墙头只有不到一人高,顾正义轻易就翻了进去。
东屋灶台下尚有余温,除此之外只有一个箱子,隔着门帘,依稀能听到西屋深沉的呼吸声。
顾正义先摸到一把菜刀,想了想攥在手里,掀开锅盖摸索一阵抓到软黏黏的红薯,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箱子里是破衣烂衫,顾正义如获至宝,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套不上就系在身上,直至把自己裹成球才蹲在地上拼命的搓手,好一会才舒了口气。
“冻死我了……呼……哈……呼……哈……”
过了很久,摸了块布蒙到脸上,提着菜刀蹑手蹑脚的钻进西屋。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甚至有胆小的女生惊呼出声。
“天呐,他要杀人?”
“就算老太婆再不是人,顾正义也没资格审判。”
“那个老不死的,死了也就死了,这种人就不配活在世上。”
“对,都不是什么好人,狗咬狗而已。”
顾正义摸进里屋,到处摸索。
这家穷的要掉渣了,只有光秃秃一抹掉粉的泥墙,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面向炕的方向,粗重的呼吸声从那个位置传来,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突然传出剧烈的咳嗽声,就像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顾正义吓了一跳,慌忙蹲到炕沿下。
炕上,老妪侧着身子咳了一阵,缓了几口气又嘿嘿笑起来。
那笑声格外渗人,仿佛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随时都会噎死一样。
过了十几秒笑声停了,又从炕上传来数钱的声音。
画面诡异至极。
炕上,老妪摸着黑,支着身子将每一张钞票展平叠在一起,数的分外仔细。
炕沿下,顾正义尽可能的缩着身体,由于穿了太多衣服,如同套了一身臃肿的吉利服。
数到心满意足,老妪慢悠悠的从炕上下来。
顾正义先是看到一只脚,差点踩到他脸上,避无可避,慌忙背过身。
打开灯,老妪显然被顾正义吓了一跳。
愣了几秒,似乎是在怀疑自己什么时候把一堆破衣服堆在这了。
老妪显然是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并没怀疑什么,屐着鞋打开门,接着就听到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渐行渐远。
顾正义舒了口气,抓起炕上一摞钱直接塞进裤裆里,猫着腰逃出去。
顾正义正要趁着老妪解手的空隙翻墙离开,墙头那边传来人声:“哥,这大冷天的,明儿来接票不行么?”
“是八字胡,还好我早来了一步。”顾正义一震,面色变了数变,“再晚半天丫头就凶多吉少了。”
只听八字胡说:“养不出娃儿的绝户都想要儿子,要不是看这女娃儿模样俊,人家还不要哩。夜长梦多,别砸在手里。不然哦,只能便宜卖给‘丐头儿’打残了要饭去。”
另一人说:“‘丐头儿’太他么缺德了,把手底下的娃儿全他么的弄残了。”
“我看了也不落忍,可谁让现在的城里人就吃这一套,看见残疾乞丐就给钱。”八字胡说,“话说回来,咱是卖肉票的,把这些娃儿卖个好人家,他们不在这山里受穷,以后吃香喝辣的也是我们积德是不?”
几个人一起笑。
瞎叨咕着,脚步挪到正门:“咚咚咚”的开始砸门。
“苏家婆子,开门。苏家婆子……”
老妪刚提上裤子:“来了,来了……”
顾正义趁这个空档,从柴堆后翻过矮墙跳出去。
打开院门,老妪看清来人后,脸色顿时一沉:“你们来晚喽,娃儿没了。”
“死了?”
“送人了。”
八字胡一听这话就恼了:“放你*的罗圈屁,你个老不死的活腻歪了?想让老子加钱,门都没有!”
“真送人了,嘿嘿……小老板给的钱多,说给找个好人家……”老妪有点怕这几个人,扭扭捏捏的说了实话。
“小老板?谁是小老板?”八字胡显然没想到拐卖这行当里还有截胡的。
老妪吞吞吐吐的说道:“个头这么高,十八九岁,穿的灰色大棉袄……”
“哎呦我去,我咋觉着在哪见过似的。”另一个人疑惑道。
“哥,该不会是前天偷听咱说话的那个吧?”
八字胡一拍大腿:“我C,八成是那孙子。”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儿下午,黑天前。”
“往哪去了?”
老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听真没戏了,八字胡说:“老不死的,你收了咱们的定钱还敢放老子鸽子,活腻歪了你?”
“你**,把定钱给老子交出来,双倍!少一分扒了你的皮!”
墙外,顾正义掏了掏裤裆,面色一喜。他哪敢继续听下去,猫着腰绕过草房离开。
现在,就算老妪愿意把钱退回去也不可能了。拿不到钱,这几个人贩子岂能轻饶了她。
回到破庙时天已蒙蒙亮。
篝火烧的正旺,一旁摆了几块红薯,烤的冒热气。
顾正义一露面,苏珊迅速缩回墙角。
“你添的柴?真懂事。”顾正义冲她竖起大拇指,靠过去蹲在苏珊面前,“为什么不吃东西?只要别吃撑就行,我不打你。”
苏珊紧张的向后缩了缩,清澈的眸光里既警惕又惊恐。
没得到任何回答,顾正义挠挠头,悻悻坐回篝火旁将身上一大堆抹布一样的衣服解下来。
里面倒是有几件苏珊的衣服,看起来小了点。
顾正义挑出几件适合苏珊穿的扔过去。
“把我的衣服脱了,换上这些,多穿几层。换好了坐过来烤火。懂了吗?”
这一次,顾正义没那么和气,甚至拿起一根棍子。
看着凶神恶煞般的顾正义,苏珊怯怯的快速换衣服。
当苏珊把衣服脱了,看到她身上横七竖八的鞭痕,顾正义脸色也跟着难看到了极点。
这些伤痕,有的是痊愈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也有新伤。
触目惊心,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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