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看到云景的神色,心里就暗叫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一是因为云景身体出了问题,二是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以至于她从来没有和儿子推心置腹的谈论过这方面的问题,更没有提及过那个女人。
可如今,事情逼到这一步,太妃不得不提,若是云景和苏南衣好好的,她打算就把那个女人的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会再提起。
可现在事与愿违,她纵然有千般不愿,也得旧事重提。
提到那个女人,太妃就恨得牙痒,眼睛看着云景一字一顿的说:“母妃不喜欢那个女人。”
云景紧紧抿着嘴唇,他的脸上不辨喜怒,目光回视着自己的母妃,也没有丝毫的躲闪。
“儿子知道,一向都清楚。”
太妃听到这话就恨不得能打他一巴掌,“你既然知道,为何非得……”
云景轻声打断她的话,“母妃,儿子从来没有非得,只是很多事情逼到那里,有时候没得选择罢了。”
太妃的心里有燃起一丝希望,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并不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是吗?”
云景没有回答,她又继续说:“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些年,她也从来没有找过你,其实在你和南衣大婚的时候,母妃就很担心,生怕她会来,闹出不可开交的麻烦,可她没有来,这也就说明,她并不在意。
景儿,你听母妃的话,好好的对待南衣,她真的非常值得你好好对她,而且,你们两个曾经真的非常好,并非是母妃逼你,而是母妃不希望你因为这个病,因为忘记了一些事情,就错过这样一段美好的姻缘,一生遇到一个对的人不容易,母妃不想你错过。”
太妃说着不禁红眼睛,云景即便有心和她分辨几句,看到她这副样子也不好再开口,只能点点头,“母妃放心,儿子知道了,遵命便是。”
听到他这么说,不管是真是假,太妃总是安心了许多,抹了抹眼睛问道:“我看那个夏公子对南衣也着实是关心……”
云景微微皱眉,“这种话千万不要再提,我那天提过那么一句,夏染很是恼怒,其实想想也对,如果他真的与苏南衣有些什么,恐怕也早就在一起了,儿子那个时候脑子不清楚,他们要想做点什么,岂不是很简单的事?”
太妃满脸通红,“母妃并非是那个意思,若是真的有那方面的怀疑,也早就不让夏染入府了,我只是说这样的情分,很是难得,他是一个不错的朋友,这些年你脑子不清楚,母妃身居高位,也看清了世态炎凉,若非有你父王的威名,还有母妃的身份在这里撑着,只怕咱们北离王府也早就倒了,被那些人吞噬瓜分干净。
夏染心怀坦荡,虽然是个商人,但是却从未对北离王府动过什么贪念,也从未提过任何要求,就这份心胸和情谊也值得你去珍惜。”
“好,母妃,儿子记住了。时候不早,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太累了,这边要是有了消息,我会去请您的。”
太妃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转身离开。
云景站在苏南衣的床前,看着她沉睡的模样,声音低低的说:“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让这么多人都喜欢你,为你说好话。”
他在床前站了半晌,苏南衣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时辰不早,他也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走到屋门口,忽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声响,他转过头,看到苏南衣的眉头皱起,似乎是在承受着什么痛苦的事。
云景的眸子缩了缩,不由自主的走回来,重新低头看着她。
过了没多久,苏南衣的眼皮抖了抖,睫毛轻轻颤动,不知为什么,云景的心似乎也跟着她的睫毛颤了颤。
苏南衣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到她的前世,梦到死前的惨烈和那场大火,她想跑,却跑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灵魂似乎升上了天空,看着那场热烈的大火,很多人被杀,被葬身火海。
曾经的家,很多地方都被烧成了废墟。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想喊救命,可是却无济于事。
一阵风吹来,她不由自主的被迫离开。
飘飘乎乎似乎来到了苏家,看到了曾经的那些人,看得哭泣瘦弱的小桃,看到这一世的苏南衣,被人欺负却无法抗争。
她很想去看看云景,但是身不由己,就这么孤独的飘着,不知道飘到了何处,也不知道飘出多远,四周一片迷茫,像是在云里,又像是在雾中。
她独自一人走了很久,不知不觉中像是走出很远,感觉特别特别累,不想再继续走下去。
忽然间像是有谁在念着佛经,低低的梵音,就像是在推动她的心,给予她力量,让她不由自主的又升起了几分希望。
她正想站起来继续往前走,感觉有一道特别强劲的力量,轻轻地落在她的身上,给予她指引,前方白茫茫的一片,似乎也出现了光亮,有一条路引导着她向前。
苏南衣没有别的选择,她向着那条路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发现前面站了一个人,她睁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看到是云景的脸,就在那一刹那,满眼的热泪忽然就冲出了眼眶。
她嘴唇微微发抖,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景儿。”
云景听着她这一声,心头微微颤的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俯下身靠近她,“你说什么?”
苏南衣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她抬起手,手指微微颤抖,去拉云景的手,云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闪开,指尖很凉,也有些干燥。
苏南衣握着云景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再次喊了他一声,“景儿。”
云景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去派人把大夫叫来。”
他面上冷静,眼神幽深,苏南衣的神智渐渐回归,她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已经清醒过来,并不是在梦中。
眼前的云景也并非是梦里的云景,更不是曾经的云景。
他现在已经好了,聪明睿智,又有城府,他已经是北离亲王,不再是她从前的景儿了。
苏南衣的眼泪缓缓止住,握着云景的手也微微松开。
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伤心,她明白过来,自己虽然昏迷了几天,但是这个两难的局面依旧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云景依旧不记得她。
而她还是处在尴尬的,不知道应该往左还是往右。
她咬了一下嘴唇,抬手轻轻抹干脸上的泪,手捂着眼睛低声说:“不用叫大夫了,不必麻烦,我自己就是大夫,我没有病,我很清楚。”
她的语气中透着倔强,云景抿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告诉了她,“那你知道,你现在已经有身孕了吗?”
他看到苏南衣的手指微微一颤,又有眼泪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
但是苏南衣依旧没有把手拿下来,他看不到苏南衣的眼神,也不知道她此时心中在想什么。
沉默了片刻,苏南衣也没有说话。
云景低声说:“我去回禀母妃一声,她一直都很担心你。”
直到听着轻轻的脚步声远去,苏南衣才缓缓的拿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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