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跌跌撞撞地回到皇宫。
顾西宸这一晚也没有入眠。
他难受的睡不着,越想越觉得生气,越生气就越发的难受,成了恶性循环。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云景怎么突然就好了,除了想把当初那个下禁术的女人抓过来问一遍,打上一百个耳光之外,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想,只能派人暗中去北离王府打探一番。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云景突然之间好了,和他那个王妃有脱不开的干系,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像云景说的,突然之间做了一场梦,在醒过来之后脑子就清楚了。
顾西宸很希望这件事情是云景在撒谎,一定有一个什么高手在他背后,为他治疗谋划,这样的话,只要把那个高手找出来,他也能够赶紧把病治好。
以前身体健康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今生了病,才发现健康的可贵,即便是坐上这九五至尊的宝座,身子被拖垮也是无趣。
他又咳嗽了一阵,感觉压在心口的闷气,总算是缓解了一些,独自躺在床上,看着黑沉沉的屋顶,那些繁复的花纹在夜间被烛光弱化或者是放大,就像是一堆堆的怪兽,和他一起在这夜色里盘旋。
他不由自主的勾嘴唇自嘲的笑了笑,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孤家寡人?除了和这些诡异的玩意儿一起,身边连个有热乎气儿的都没有。
至于后宫中的那些女人……各怀心思,犹如一个个披着美女皮的妖精,谁也不知道她们的内心里是黑的还是红的,或者说,她们有的根本就没有心。
他正在胡思乱想,心中仅存着一丝期盼,忽然听到外面有人低声来报。
他迅速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半趴着,扶着床沿,“快宣!”
外面的人还没有近前,刚一进屋,他就闻到一股子血腥气。
顾西宸心里顿时预感到有些不妙,果然趁着灯光仔细一看,手下的人虽然穿着夜行衣,但是胸前一大片被打湿,手指上也满是鲜血,他的脸色苍白,由此可见是受了伤回来的。
顾西宸的脸色沉下来,“怎么回事?”
手下人不敢抬头,跪在地上,“回皇上的话,北离王府戒备森严,臣一进去就被发现了,中了暗器,幸亏逃得快,不然就得被抓住。”
顾西宸根本就不关心他中暗器受伤的事儿,眼睛灼灼的盯着他,“那怎么样?有没有查到一点什么?”
手底下的人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浑身冷的发颤,“回皇上,臣无能,并没有发现什么,还没有来得及……”
他话还没有说完,顾西宸一下子把手边小几上的东西拨到地上,哐啷一声摔得稀碎。
手下的人也不敢再多说说什么,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顾西宸气的呼哧喘气,好像一口气差点儿倒不上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北离王府戒备森严?”
“正是。臣在外面看了许久,外松内紧,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一进去就像触发了整个戒备网。他们的人很快就会发觉,不过,好像……”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有些欲言又止。
顾西宸目光冰冷,像从寒潭里刚捞出来似的,盯着他一眨不眨,“快说!”
“是,回皇上,好像北离王府的戒备中心,就在王妃所在的院子。”
顾西宸的呼吸一停,“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着重保护着王妃?”
“就从戒备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的,不过,这具体的缘由臣不知,臣需要好好的查一查。”
顾西宸咬牙切齿,几乎把满嘴的牙咬碎,眼睛里几乎迸出火光来,手指着他,“那就赶紧去查,把事情给朕查个清楚明白!若是查不出,你们所有的人就都不必再回来了!”
对方的头垂的更低,声音闷闷的从下面传来,“是,臣明白。”
因为他动作的关系,身上的血流得更多,血腥气也更浓,顾西宸闻着感觉一股子恶心,直扑心头,让他有时一阵眩晕,感觉非常不好受。
他烦躁的用力喘了几口气,别开脸,恶声恶气的催促,“赶紧滚。抓紧时间,有了消息赶紧来回朕!”
“是。”对方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直腰,后退着退到门外,这才直起腰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身上的疼痛,如潮水一般的涌来,他苍白着脸,捂着胸口,转身回住处去疗伤。
他们是前几日刚刚得到圣旨,从外面回来的。
一共三百人,只回来了十分之一。
其他的人依旧在外面,这段时间他们无一不期盼着能够得到圣旨早日回家,但等来盼去,只有三十个人可以回。
这无疑就是一个巨大的艰难的选择,太过残酷。
谁都想回,可是谁心里也清楚,回来之后要背负的巨大压力和责任。
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够硬着头皮往前走,谁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想起今天晚上的事情,北离王府的森严戒备,就一阵阵的头痛,肩膀上的伤深可见骨,那样奇怪又狠的暗器从来没有见过,不愧是北离王府,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他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惨白的笑意,完全没有预料到,一回来竟然和北离王府对上,这绝对不是一个容易打倒的对手。
云景几乎一夜没有睡,他揣着一肚子气,怎么也睡不着。
早上自然也不会去和苏南衣一起吃饭。
没有了太妃在跟前,云景感觉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不用再憋着。
恰巧这一日是上朝日,云景已经有很久没有上过早朝了,左右也睡不着,干脆爬起来,让人准备马匹,他穿上久不穿的朝服,骑着马上朝去。
这些日子,关于云景已经康复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城,许多官员都想着探个究竟,想着各种不同的法子,有的是想从太妃这里入手,时不时的地上拜帖,有的是想从苏南衣这里入手,可惜他们根本见不到人,一律都被太妃给挡下了,至于亲自请云景的还真是不多,很多人没有这个胆子,二来是听说了贾家父子的事儿,更加惶恐不安,谁也不敢造次,都处在观望的状态。
今天云景上朝,可真是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和八卦心,早早的在城门前下马的下马下轿的下轿,一抬眼,看到一匹快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黑色的高头战马上端坐着一个人,穿着银色朝服,朝服上绣着莽纹,金光闪闪,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朝服的束缚破空而来,让人不由得心神一紧,呼吸都忍不住收了收。
而马上的人,乌发束在王冠里,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锋利的五官,他的眉又长又浓,自带几分威严,一双眼睛黑亮,似浸润了寒,潭冷意四射,让人不敢直视,嘴唇微微抿着,嘴角微翘,似笑非笑,不让人不觉得温和,反而觉得一片森然。
刚刚还挺热闹的城门前,彼此在打着招呼,说说笑笑声不断,然而此时天地间似乎只余下着战马的马蹄声,踏着长街,踏破朝阳的晨光,宛如踏在他们的心上。
所有人都忘记了说话,忘记了呼吸,仿佛时光恍惚,回到了多年前,又重新看到了北离亲王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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