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差点笑出声来,别说太后不是她母亲,对他没有丝毫怜爱之心,就说这五年来打压逼迫监禁,甚至屡次羞辱他,就不配提让他孝顺。
天幽国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活得像他这么憋屈的。
新皇嗤笑一声:“母后啊,这母慈子孝,说的是为母的慈爱,做儿子的才能孝呢,假若为母的不择手段,卑鄙不堪,又怎么有脸要求做儿子的孝顺?”
太后面色一片铁青,好一个巧舌如簧的新皇,竟然当众就敢拆她的台,如此不留颜面地说她。
新皇看着太后变幻不定的脸色,只觉得痛快无比,却见太后抖开手里的丝帕,就拿起来抹着眼角,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陛下是在说哀家?”
“太后觉得呢?”新皇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太后长叹一声,就用帕子拭泪:“真没想到陛下是这么看哀家的,先皇壮年而逝,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来,哀家自问没有对不起陛下的地方,虽然对陛下要求严格了些,可若哀家对陛下不严格,陛下能成长得像现在这样有魄力,有担当吗?”
说完这话,太后整个眼睛都红了,原本似有若无的哽咽声,也变得更加清晰。
新皇气得就是青筋暴跳,这老妖婆可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什么相依为命,什么要求严格?狗屁!
那兵部尚书的夫人吴氏跟在太后后面,感同身受般说道:“陛下,太后娘娘对您一片良苦用心,可能你不懂,但妾身同样身为母亲,可是看在眼里了的啊,陛下,您……您不能如今翅膀硬了,就不记太后的好了啊!”
吴氏说完,太后立马接上,吸着鼻子就摇头道:“陛下不记哀家的好,也就算了,又何必如此绝情?哀家一个妇人撑起偌大的朝堂和后宫,辛辛苦苦为的是谁家的江山啊?还不是你宗家的?你……你这样对哀家,真是让哀家感到心寒……”
新皇满面阴沉,戾气横生,咬着腮帮子就要狠狠地回击。
“陛下,不可。”商夏轻轻在背后扯了扯新皇的衣服,“说正事。”
天幽国身份最高的两人如此相互撕扯,若是传出去,于天幽国没任何好处,于陛下的名声也没好处。
这撕来撕去的,也不能让太后的实力有半分损失,何必白费力气?
更何况,太后在后宫之中摸爬滚打几十年,演技不会太差。
陛下纵然能把自己曾经的遭遇拿出来反驳一番,可未必就能胜过眼睛瞬间就红了的太后。
名义上,陛下毕竟还是太后的儿子,身份上又是晚辈,对太后不敬就是不对,一个弄不好,被人抓了把柄,名声尽毁。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陛下把这些话吞入肚子里,待到将来……
有的是机会。
商夏的话,新皇自然是听的,他压下心头的愤怒,调整好情绪,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母不慈却想做儿子的孝,那是痴人做梦!当然了,母后对朕一直是极好的,朕只是在骂那些不慈不爱,不配为人母的,母后却不是那种人。”
顿了顿,新皇又说,“母后对朕的好,朕都记在心里了,只是,三哥入宫乃是持了先皇黄金龙鳞匕首,奉了朕的口谕,光明正大,何谈谋反?”
太后眼中的泪水止住了,哽咽声也没有了。
“好好好,陛下记哀家的好就行,哀家是你母后,绝不会害你。”
太后看着立于新皇侧后方的商夏,目光一片凛冽。
新皇不上钩,皆是因为有这个女人在背后指点。
新皇年轻气盛,最受不得激将,她本想引得新皇暴跳如雷,让人看到新皇阴狠抓狂的一面,没想到新皇硬生生地忍下了这口气。
太后微微眯起眼睛,眼角鱼尾纹散开成几条:“宗云蒙奉的陛下口谕?”
“正是。”新皇面不改色地替宗云蒙遮掩。
是他逼得三哥闯宫的,也就相当于是三哥奉了他的命令。
太后收起脸上那些假表情,冷声开口:“既然他是奉的陛下口谕,为何杀到哀家这栖凰宫来了?莫非是陛下想杀了哀家?”
众人都是一惊,他们已经能感觉到太后和新皇之间的战火了。
“太后怎会如此想儿子?”新皇面露惊讶,又露出有些气不过的样,“儿子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害自己的母后,这是朕爱母心切,特意让三哥去栖凰宫内保护太后的。”
扯谎嘛,谁不会?
三哥入宫的由头他早就找好了。
太后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
新皇怕是恨不得她立刻灰飞烟灭,怎可能还会让人保护她?
“保护哀家?”太后声音陡然尖厉起来,神情上满是嘲讽,“手持利刃,带兵上千,气势汹汹地和哀家手底下的禁军黄龙卫厮杀,你说他是来保护哀家的?”
“是,三哥正是来保护母后的。”新皇斩钉截铁,语气铿然,“母后有所不知,禁军之中出现了叛徒,正是母后极为信任的韩统领韩川,韩川半夜闯入朕的寝宫,爬上朕的龙床欲行刺朕,已被朕诛杀。”
“诛杀”二字,新皇说的是振聋发聩,惊得众人都是心神一颤。
太后脸色跟着沉了几分,嘴上却说:“不会吧,韩统领忠心耿耿……”
“千真万确!”新皇言之凿凿,凛然说道,“母后,朕寝宫里的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韩川的行径,您若是不信,大可以问他们,朕自己的一条性命不足挂齿,可母后身份何其尊贵,怎能有失?”
太后:……
不等太后开口,新皇又继续说道:“朕虽不才,可也不能让母后身处险境之中不是?既然这皇宫禁军之中出了用心不良,居心叵测之人,朕自然得派三哥这样可持先皇黄金龙鳞匕首的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赶进宫来保护母后,不然母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朕万死也难辞其咎。”
太后:……
宗王妃一颗紧揪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有了陛下这番话,她儿子谋反的罪名也就不成立了,宗王府也不会有事了。
太后心头一阵阵发凉,看着这个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新皇,突然就觉得自己太不了解他了。
短短五年时间,新皇的进步竟然如此之大吗?
太后不会没想到,这只是开始,她和新皇之间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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