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夏漆黑的眸如同浩渺幽暗的夜,一片讳莫如深。
“这么说,国舅手上的兵马,太后已经势在必得了?”
“哈哈哈!”太后伸开双臂,一阵仰天大笑,“要不怎么说哀家欣赏你呢,商夏?”
太后沿着铁栅栏往前走着,脂粉涂面,满头珠翠,一身雍容华服拖拽在地,已经发福的身材让她看起来,犹如一个装饰过多的水桶。
她眼睛笑眯眯的,语气之中带着十足的戏谑与得意:“我那哥哥是个死脑筋,整天念叨着大局啊大局,天幽国大局,九州天下大局,说得哀家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他到底还是蠢啊!天幽国就算再好,若是与我傅家没有了关系,又有什么用呢?
“好在呀,他还有三个儿子不是?老大傅晨风在天幽国东边镇守边境,肯定是回不来的,也就不提了,可是老二和老三都是在他军中啊。
“我哥哥那个死脑筋不开窍,不代表他的两个儿子,哀家的两个亲侄子不开窍啊!哈哈哈!”
商夏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
太后笑容满面,极为享受地看着商夏沉默不语的样,昂起头颅,一步一步迈上台阶,高傲地消失在商夏视线中。
太后刚从隐蔽的密室门口出来,还没踏进寝殿,就听到外面大殿里一阵哭泣和吵嚷的声音。
商夏果然料得没错,她唯一的女儿宁阳公主来了,此时正哭哭啼啼地吵着要见她,柳福和几个内侍宫女差点拦不住。
宁阳公主手中捏着帕子,已经被眼泪湿透了。
她面色苍白,嘴唇上毫无血色,身体虚弱犹如一个鬼魂。
刚刚失去肚子里的孩子,让她精神和身体受到双重打击,而萧晔入狱的消息,又更是雪上加霜,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萧家大公子一夕之间入狱,让整个萧国公府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如今萧国公府已被皇宫禁军团团围住,不允许随意进出。
若不是宁阳公主凭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威胁守门禁军,怕是也出不来。
见到太后,等候许久的宁阳公主朝着她扑了过去。
“母后,儿臣不是故意要打扰您休息的,是萧哥哥出事了!”
宁阳公主抱住自己的母亲,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迫不及待地吐着苦水,“陛下以勾结摄政王谋反之罪,将萧哥哥打入了天牢,萧哥哥对陛下一片忠心,是绝对不可能谋反的,母后,求您救救萧哥哥吧!”
太后漫不经心地端起桌上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才轻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女儿。
“宁阳,这是陛下下的令,哀家也是没有办法啊。”太后满脸为难,语气凝重,“你也知道,自从陛下从哀家手里抢走了国玺,自己亲政之后,哀家就已经拿陛下没办法了,你求哀家也没有用。”
宁阳公主眼里包裹着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不住地摇着头,两手紧紧拽着太后衣服,跪下恳求道:“母后,儿臣知道您有办法,您一定能救萧哥哥的,对不对?母后,求求您救救萧哥哥吧……”
太后拿起手帕,一边帮着宁阳公主擦眼泪,一边说道:“宁阳啊,若是在以前,哀家自然能救萧晔,可是现在,哀家手上已经没有了大权,哀家也是爱莫能助。”
“呜呜呜……那可怎么办啊?”宁阳公主一听太后没有办法,不由得崩溃地大哭起来,“萧哥哥以谋反罪被下狱,陛下一定会杀了他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萧晔和摄政王勾结,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神仙也救不了他,除非……”
“除非什么?”宁阳公主忽然怔住,傻傻地看着自己母亲,“母后,除非什么?您有办法救萧哥哥是不是?”
太后轻叹口气,又摇了摇头,像是有什么办法却不肯说。
宁阳公主跪着往前两步,五指紧紧抓着太后衣服,哭声悲恸。
“母后,您若是有办法,就告诉儿臣吧,求您了……”
太后张了张嘴唇,轻叹着说道:“除非萧晔的部下愿意救他,你嫁进萧国公府这么久,应该认识萧晔的部下吧?”
“认识一些。”
太后弯下腰来,凑到女儿耳边,低声说道:“你在母后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去找萧晔的部下,让他们暗中劫狱,先把萧晔救出来再说。”
“劫狱?”
宁阳公主微微一愣,已经到达这地步吗?
若是劫狱,岂不是坐实了萧哥哥的罪名?
太后瞅着宁阳公主不断变换的神色,神情严肃地说:“你也知道陛下的性格,他以前在母后手上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掌了大权,就想要急迫地证明自己,因而变得刚愎自用,行事武断,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若是不劫狱,萧晔只怕是没命可活了。”
宁阳公主愣愣地看着太后,思绪一片纷乱……
太后拍了拍宁阳公主后背,有些心疼地说道:“算了算了,还是别冒险劫狱了,免得把你牵扯进去。
“你啊,也别太担心了,大不了等萧晔死了,哀家再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就是了。”
宁阳公主惊得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大声反驳道:“不,除了萧哥哥我谁也不要,我一定要救萧哥哥。”
说完这话,宁阳公主就大哭着,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她泪流满面地上了马车,出了宫,忽然想起一个人,商夏!
“去商国公府。”
摄政王宗云蒙和萧哥哥是好朋友,他们又是同时下狱的,商夏喜欢摄政王,一定也很着急。
宁阳公主坐着马车直奔商国公府,说明来意之后,被商国公府的管家尤孔告知商夏不在。
“公主,不是小的不给您通禀,而是大小姐已经一天一夜没回来了。”尤孔眼里也满是担忧,不过,他更多的是觉得大小姐出门办事了。
“商夏是不是不想见我?”宁阳公主皱着眉头问道。
“公主,大小姐是真的不在家,要不您进去看?”尤孔不敢得罪宁阳公主,赔着笑脸说道。
“算了。”宁阳公主猛地一阵咳嗽,只觉得头晕眼花,摇摇欲坠,连忙命人回萧国公府去了。
与此同时,商夏失踪的消息,也传到了正要召见商夏的新皇宗寰耳中。
“姐姐不见了?”
新皇神色一片疑惑,姐姐这次又是有什么计划?
可是姐姐事先什么也没通知他啊?
还是说,姐姐出了什么事?
岑非如实说道:“是,商国公府的人说不知道商夏姑娘去哪儿了,陛下也别太担心了,商夏姑娘或许是有事情耽搁了才没回商国公府。”
宗寰许久没吭声,只静静看着外面夕阳落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岑非想着陛下已经大半月没踏入后宫,不由试探性地问道:“陛下,今儿在哪宫娘娘处歇息啊?”
陛下册封后宫已有一年多的时间,如今还没有哪位娘娘的肚子有反应,再这么下去,只怕宫中又要谣言四起了。
陛下虽然不常去后宫,但是也会去傅皇后宫中,偶尔也去淑妃宫中,可奇怪的是,这两位娘娘的肚子都没反应。
岑非有时候都要怀疑,陛下是不是真的有那方面的问题了?
汗!想到这里,岑非就是满头大汗,擅自揣摩陛下那方面有问题可是杀头大罪。
新皇一边思索着今日朝堂之事,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皇后那边不是有人来传话,说她这两日病了吗?朕去看看皇后。”
此时,夕阳笼罩的皇后宫中,傅晨薇紧攥着手里的一包药,指甲嵌入了掌心。
她从未想过,她的太后姑母竟然会拿父亲性命来威胁她。
他们可是亲兄妹啊!
太后那边派来的一个刘姓嬷嬷站在傅晨薇面前,面带微笑,说出的话却十足的残忍。
“皇后娘娘,太后说了,您是要陛下的命,还是要国舅的命,只能二选一。”
“我父亲现在怎么样?”傅晨薇盯着刘嬷嬷,冷沉着一张脸问道。
“国舅病了,卧床不起,御医也诊断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了,国舅的病什么时候好,取决于陛下什么时候卧床不起。”
傅晨薇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她拳头紧握,冷冷看着刘嬷嬷:“本宫已经告知陛下,近日身体不适,想必陛下最近不会来本宫这里了。”
“太后说了,陛下总会来的。”
刘嬷嬷笑得自然,傅晨薇却觉得一阵恶心,她怒容满面瞪着刘嬷嬷:“我父亲死了,对太后姑母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没什么好处,可也没什么坏处,太后让老奴转告您一声,您的二哥和三哥已经站到了太后一边,若是您父亲不幸出了什么事儿,他手上的兵马,都在您的两位哥哥手上。”
也就是说,太后姑母已经掌握了她父亲手上的兵马。
傅晨薇深呼吸一口气,她这一刻,从未觉得自己这一生面临如此之大,又如此艰难的抉择。
“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傅晨薇沉默一阵,开口说道。
刘嬷嬷淡淡一笑,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太后她老人家还让我转告您,她老人家没什么耐性,让您在陛下一来的时候就动手,否则,误了国舅性命,让您不要后悔。”
有些事情,好像注定了逃不过,傅晨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嬷嬷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皇后娘娘,陛下来了。”
傅晨薇脸色顿时一片苍白,刘嬷嬷却是笑道:“皇后娘娘,接下来就看您的表现了,老奴先告行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