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信纸上,战九州未写时间,未写地点,俨然一种询问的低姿态,征求商夏的意见。
看到这一行熟悉却不如往日遒劲有力的笔迹,商夏便知道战九州心劲儿散了。
战九州无心再和天幽国大战,想要收手,可他的陛下会同意吗?
不会!
商夏了解战九州,也同样了解南黎国皇。
南黎国皇手握重权,挥手之间可征调几十万南黎国大军,他还未走到最后一步,还未撞得头破血流,他还会再试一试。
江弋就站在商夏身旁,眼角轻轻一瞟,就瞟到了纸上的内容。
“主子,不要搭理战狗。”江弋骂道。
商夏没回话,好似没听到一般。
江弋急了,连忙说道:“主子,南黎国军这次损失惨重,战狗定是想耍什么阴谋诡计报复于你,你别搭理他。”
商夏轻轻抬眸,看着眼前急赤白脸、嘀嘀咕咕的江弋:“你又想挨板子了?战狗,谁让你这么称呼战九州的?”
“哼。”江弋扁了扁嘴,傲娇地说道,“反正,主子你不要见他。”
商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能耐了啊,开始教我做事了?”
江弋:……
呃……
他确实,逾越了。
然后,他看到自家主子大手一挥,在信纸上写了一句:“南黎国大军进攻瑜城之日,洺河松亭处。”
江弋:!!
这是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主子昏头啦?
敌军大举进攻瑜城之时,主子还要去见战九州?
不过,好在松亭是他们的地盘,不用担心战九州会算计主子。
“让人把这封信给战九州送回去。”
商夏连信纸都没有折起来,也没写信封,直接就那么扔给了江弋。
江弋愣愣地盯着信纸,感受到了一种被主子信任的快乐。
商夏正要出门,见到门口处站着的宗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陛下,瑜城瘟疫爆发,您也得撤出瑜城了。”
“我跟姐姐一起走。”
宗寰上前一步,目光深深看着商夏,神情一片温柔。
江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狗皇帝又用这种眼神看主子,他真想挖了他的眼珠子。
商夏神色淡淡地说道:“陛下先走,我随后就到。”
“姐姐不会同南黎国军同归于尽吧?”宗寰神色担忧地说道。
他已经感觉到瑜城的异动了。
姐姐已经开始将军民转移出城,让他离开也是迟早的事儿。
他唯一担心的是,姐姐!
他至今为止,不知道姐姐要怎样对付南黎国军。
他甚至,不敢问。
他虽然不够了解南黎国皇,但也知道南黎国皇将再次募集二十万大军攻打瑜城。
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天幽国怕是难以抵抗,姐姐让大家撤走,是做好城破的准备了吗?
商夏微微一笑:“不会。”
她目光轻轻看着宗寰,“陛下,靖王自三王叛乱斩杀陈王头颅,投诚之后,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此番随陛下前来保卫瑜城,其心可嘉,还请陛下准许他带一万人马留在瑜城,守护瑜城。”
宗寰不由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陛下,您这就得准备离开了,小阳,你跟陛下一起走。”
“是,姐。”宗寰身后,商阳乖乖应道。
**
几日后。
瑜城瘟疫爆发,鹿神医之徒游林子也感染瘟疫的消息,迅速传到南黎国军中。
南黎国皇连日以来阴云密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意。
中军大帐主帐中,一位南黎国士兵跪在地上,满是兴奋地禀报:“陛下,敌军已大量感染瘟疫,瑜城之内一片混乱。”
“商夏就没采取什么措施?”南黎国皇目光冷冷地盯着面前舆图,幽幽地问道。
“她把染了瘟疫的人隔离起来,并送出城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怎么自生自灭?”
“就是不怎么管他们,只严格要求正常的人不能接触他们。”
“商夏倒是冷酷。”南黎国皇冷笑着评价了一句。
就在这时,另一士兵匆匆来报。
“报!陛下,我国二十万援军已到!”
“报!陛下,五万金甲卫已到。”
南黎国皇豁然起身,两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威严十足地说道:“传令下去,让大军做好准备!明日倾尽所有兵力,大举进攻瑜城,与商夏决一死战。”
这一次,南黎国皇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他定能拿下瑜城。
如果瘟疫再加上三十万大军,都拿不下天幽国的一座瑜城,那他战长风也无颜苟活于世了。
众将迅速聚集在主帐中,南黎国皇目光扫视四座,没发现战九州,不禁语气沉沉地问道:“我军明日攻城,战王呢?”
“启禀陛下,战王……战王不见了。”战九州手下,一个校尉说道。
“不见了?”南黎国皇面色一变,怒问道,“怎么不见了?”
“末将也不知道,今日一整天都没见到战王。”
容王一听这话,不由得眯起眼睛,对南黎国皇说道:“陛下,战九州一力主张我军退兵,莫非是大战在即,怕了商夏,当了逃兵?”
南黎国皇面色更是难看,马上就要进攻瑜城了,战九州这个兵马大元帅却不见了踪影,简直晦气。
这个战九州,也太不知轻重了。
早知道,他就应该早早地撤了战九州的兵马大元帅之职。
“陛下,战王留下了一封书信。”忽然,帐外一个士兵走了进来。
他手里捧着一封长信,足足有三页纸,南黎国皇拿过来,只看了开头,见到战九州依然是劝他退兵,气得一把撕了战九州的信。
信纸的碎屑纷纷扬扬撒向空中,无声落在地上。
众将领一片默然,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南黎国皇目光冷冽扫视众将,冷冷开口:“即日起,战王不再是兵马大元帅,明日由朕亲自带领你们,全力进攻瑜城。”
“是。”南黎国将士齐声应道。
此时,战九州孑然一身,立于南黎国大军营帐外,他的一个亲信刚从军中赶来。
即便已是初夏,深夜的风还是带着袭人的冷意。
“怎么样,陛下看我写的信了吗?”战九州拢了拢肩头披风,掩住嘴唇低咳起来。
他的亲信卫言摇了摇头,满目忧伤地对战九州说道:“陛下只看了开头,就把三页信纸全撕了。”
战九州不由一愣,随即闭上了双眼。
“咳咳咳……”
战九州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咳出了一口血,半晌后,他无奈轻叹一声,“时也!命也!”
战九州看向自己的亲信,低声道:“你走吧,回南黎国去。”
卫言咬咬嘴唇,摇头道:“战王,我不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战九州苦笑道:“我要去向商夏投降,你也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