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酒酒回过神时,院落外顾温禾已经被摁进花坛里狠狠挨了几拳,后脑勺摔进泥土里,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她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沈唤,薄薄的衬衫折在小臂处,肌肉线条紧绷可怖,青筋暴起。
掩在夜色里的双眸阴鹜戾气,唇线抿紧,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抬手朝着顾温禾砸去,拳头触碰到肉体,发出闷沉的响声。
顾温禾被抡得满脸是血,才从醉意中清醒过来,怒号一声挣扎着要从泥土里爬出来。
两人本该是差不多的身形,但无奈他反应太慢,占了下风,压根动弹不得,被沈唤掐住喉咙,整张脸憋得青紫。
阿左阿右这才冲上前,想将发了疯的沈唤拉开。
然而后者却突然抽身,松开顾温禾的脖子,慢条斯理站直身子,从口袋里抽了张纸巾不紧不慢擦了擦沾着血迹的手。
狠辣眸光转瞬间平静温和,那张天生矜贵的脸扯了抹惊心动魄的笑,居高临下地看向狼狈得跟条流浪狗一样的顾温禾,说:“今天是我父母忌日。”
试图从泥泞里爬出来的顾温禾愣了片刻,几乎是破音嘶哑喊出声:“你父母忌日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显然并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也不知道沈唤父亲就是给他亲爹给撞死的。
阿左阿右登时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试图去捂他的嘴。
然而已经迟了,沈唤擦着手的动作一顿,唇角掀起抹笑,眼底却是深入寒潭的死寂。
他一脚踩在顾温禾的大腿骨上碾了碾,听到一声隐忍的闷哼,伸手不轻不重拍了两下对方的脸,含笑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撞我枪口上了。”
…
顾温禾被扔在路边,最后应该是自己喊人接走的。
这种事情他报不了警,也没这个脸去报。
毕竟是他大半夜跑到人家家里来调戏人家老婆,又挨了顿揍,如若闹大,沈唤顶多赔点钱,丢脸的是整个顾家。
沈唤将沾血的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就这么站在院落门外发怔。
他很高,身形瘦削,穿着简单的衬衫,扣子解开几颗,锁骨上不知何时染了抹血。
路灯昏黄,恰好在他几厘米外消散,没能照亮他。
“七爷,回去休息吧?”
阿左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喊他,他这才突兀回神,眉眼间带着点倦怠,像是想到点什么般转头朝林酒酒的方向看过来。
她自始至终没离开站的位置,清清冷冷被月光笼罩,纯粹干净的脸朝向他的方向,一对眸子安静温顺,目睹了全程。
“害怕吗?”
沈唤笑了下,问她。
他手上沾着血,残暴到不像话,怎么偏偏惹上这个干干净净的娇娇儿。
林酒酒怔了会儿,然后杏圆眼里扑簌滚落颗晶莹泪珠。
她哭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眶泛红,让人猜不出这抹泪是为了什么,却又别样的惹人怜惜。
沈唤看着她的泪珠滑落脸颊,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眼底多了抹晦涩。
片刻,他按了下眉心,转身去开车门:“阿右,走吧。”
身后却传来道急促的脚步声,小姑娘一脑袋砸在他背后,两条藕段似的胳膊就这么抱了上来。
滚烫湿润的触感沿着他的背脊刺进心底。
他一顿,垂下眼睑,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把按在车门把上的手收回,从口袋里拿了根烟出来。
顺势再将抱着自己的胳膊扯开,转身往车上一靠,点燃烟吸了口,面容藏在雾中,有些看不太真切,嗓音痞气:“不是害怕?”
林酒酒被烟呛得咳了声,抬眼去瞧他。
他也喝了酒,身上的酒气不知有多重,神色却镇定自若,和刚刚那个打人的疯狗完全不一样。
她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娇气地皱了下鼻子。
沈唤嗤笑一声,将烟捻灭在垃圾箱上:“也不知道谁惯的,公主?”
“不是公主。”
林酒酒揉揉眼睛,轻声细语道,“也没害怕。”
“没害怕哭什么?”沈唤将她的手腕攥住,从眼睛上移开,“别揉,手脏。”
“没哭。”
林酒酒小声道,“奶奶包了粽子,你不想进屋吃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她反手去抓沈唤的胳膊,举起来给他看他自己腕上的手表:“十二点多啦,不是你爸爸的忌日了,你别难过,行吗?”
这话听着显然有点没心没肺大逆不道。
沈唤头醉其实醉得晃,闻言眯了下眸子点点她的额头:“那是你公公,有没有良心?”
“当然有啦。”
林酒酒被戳得趔趄了下,绞着手指哼了声,“公公,公公也得吃粽子,我给他烧过去?”
她问的真心实意。
沈唤无语凝噎,快气笑了。
心情却异样地好起来,堆在心头的沉郁似乎都被这小白眼狼三言两语给扒拉干净。
他揉了把她的脑袋,牵住她的手往里走,嘴上却说:“夜里吃粽子容易积食,明早再吃。”
“可端午节都过去了。”
林酒酒晃着脑袋有些不满,嘀嘀咕咕道,“都热过了,不吃就浪费啦......”
两人没头没脑地说着些家常话,谁都不提刚刚发生的事情,更不提沈唤那发了疯的样子。
...
被林酒酒逼着吃了个蛋黄肉粽后,沈唤这才得以安静。
以往端午节,他都是一个人去上坟一个人喝闷酒,或者是找机会揍顾家的人一顿。
还是头一次被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球吵得连神都没空伤了。
不过也挺好。
总比腐烂在深夜里好。
进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时,室内萦绕着股淡淡的烟味,他微拧眉头,偏头看去。
就见林酒酒正坐在窗边,膝盖上放着他的外套,两指之间煞有其事地夹着根点燃的烟往嘴里放。
无奈动作生疏,烟灰燃尽,落在他外套上,才堪堪送进嘴里。
然后……天崩地裂面红耳赤地咳出声,眼眶咳得发红。
沈唤哑然,快几步上前,将她手中烟蒂拿开在烟灰缸中按灭,掐了把她的脸气道:“碰这玩意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