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雪天封山,山上迟早弹尽粮绝,乌桓士兵必然知晓这一点,所以会趁着封山前下山。”
“若不趁此机会堵住他们,再想瓮中捉鳖,只怕不易。”
凌舒止声音竟是少见的轻和:“你不必担心,此事有我与陈蔚,还有诸位佐领参军....”
“王爷。”
慕莞齐打断:“两个陈蔚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更遑论其他佐领参军。”
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慕莞齐话虽直接,却是事实。
“我们兵分三路,王爷领一队,我领一队,陈蔚领一队,再拨三名佐领辅助陈蔚。埋伏山脚,逐个击破。”
凌舒止看着眼前的女子,病中依然强撑着起身,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只是微微发白的嘴唇却暴露了她的虚弱。她美,是眉宇清扬,雌雄莫辨的美。她坚毅,是百折不挠,永远不服输的清与傲。就像是一株秋海棠,落地打个滚儿,便能在土里扎下根来,枝繁叶茂,常开不败。
凌舒止怔怔片刻,转头问军医,慕莞齐病情如何。
军医把了脉,说是受寒引起的高热,服了药,休息两个时辰,应该会好转许多。
凌舒止忽然感觉到衣袖动了动,一低头,是慕莞齐在轻轻扯他的袖子,眼神水汪汪的,里面盛满了小心翼翼的乞求:“王爷,两个时辰,我真的能休息好。”
凌舒止望了一眼被她扯的皱巴巴的衣袖,眼眸微动,心中思绪起伏。他轻轻说了一句:“好。”
“但是月影和月七,要与你随行,护卫你的安全。”
凌舒止话音落下,月影果然蹙起了眉:“王爷,可是....”
“没有可是。”
凌舒止冷冷的:“军令如山,不可违逆。”
月七俯身:“属下遵命!”
月影只得不甘心的跟着俯身:“属下遵命。”
两个时辰之后,风雪渐渐小了些,路面却仍有些湿滑,天色渐渐暗下去,是最适合隐蔽潜逃的时候。
凌舒止,慕莞齐,陈蔚,各率一队精锐士兵,启程。
雪地难行,皆是步兵。深一脚浅一脚行走在冰天雪地之间,每一步都要费上不少劲。
月七原本与月影同行,见得前方几步远的慕莞齐脚步隐隐有些踉跄,他犹豫片刻,还是跑上去:“慕副将,你能行吗?”
慕莞齐正感觉脑袋晕晕乎乎,闻言不由得抬头:“我没事。”
“你的脸都红了。”月七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慕莞齐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他一咬牙,说:“慕副将,我背着你走吧。”
“真的不用。”慕莞齐笑了,眼前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青年,长得胖乎乎的,脸型是对称的圆,眼睛也是圆的,几乎可以看出来他小时候的可爱模样。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你不用担心。”
慕莞齐执意不肯,月七也只得不再坚持,却还是说:“那属下扶着您走。您不必急,慢慢走,天还没彻底黑下来,那些鬼子不会这么快转移。”
慕莞齐不再推拒,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借着力,果然感觉身子轻松许多。
沉默着前行片刻,月七突然问:“慕副将,属下斗胆,想问您一件事。”
“你问。”
“听说您擅长用毒,那您会解毒吗?”
.....
许是慕莞齐脸上的震惊之色过于明显,月七摸了摸后脑勺,问:“怎么了?”
“没什么。”慕莞齐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问:
“什么毒?”
月七摇了摇头:“不知道。”
“只是此毒发作起来时....”月七说着,想起上个月,他给王爷送水,却意外撞见素日里最风姿卓绝的王爷,竟瘫倒在地上不得起,隔着门缝,他看见王爷把衣服都攥得稀烂,脸上不知是汗珠还是泪珠,再后来,似是生生疼晕了过去,再无半分声息。
月七的眼睛忽然就红了红:“属下不知道是什么毒,但属下可以确定,这毒一定很吓人,甚至很有可能要人命!”
若不是要人命的毒,王爷怎么可能见了那位完颜姑娘之后,不出一个礼拜,就答应了和她的亲事。
他猜出来是完颜初给王爷下的毒,可他实在猜不出,为什么王爷要瞒着所有人,甚至都不找人为他解毒。
他的眼眶有些酸涩:“慕副将,您会打仗,还会用毒,您是世上顶顶厉害的女子。属下求您,求您.....”
“月七。”
慕莞齐很感佩这个忠义两全的小少年,可她却不得不讲的明白:
“倘若是那中毒之人亲自来找我,我必投桃报李,拼死助他。就算是天下最难解的毒,也总能搏得一线生机。”
在月七愣愣的目光之下,慕莞齐叹了一口气,还是说:“可是,倘若他明明知晓此毒凶险,却不肯求助于人。那只能说明他心中另有打算,既如此,我们又何必去搅和别人的打算。”
月七不解:“什么打算?”
慕莞齐抬头望天,不再说话了,心里却是想着,还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你家王爷自己也愿意娶完颜初,毕竟那样貌美家世好的女子,娶她本来也没什么损失。又何必冒着另寻解药,魂消命陨的风险,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生机和一个俏生生的美娇娘呢。
不然,她实在是想不出凌舒止不愿求助于人的可能。汝之砒霜,彼之蜜糖,她猜不出人心难测,便绝不会开口做那个搅局者。
对上月七询问的目光,她只是笑笑,说:“不知道,且行且看吧。”
山路十八弯,终于到了他们埋伏的据点。
慕莞齐气喘吁吁的,厚厚的军大衣外是冷寒的空气,大衣内的皮肤却是一阵一阵翻滚着热浪,让人几乎站立不稳。
另一边,凌舒止望着阴沉呼啸的天,心中满是担忧。
他此前从未与慕莞齐一同作战,不知晓她功力究竟有几成,但是这样的天气,她又尚在病中,怎么样都不算一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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