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慕莞齐自觉先去睡在了床榻内侧,枕芯散发着粟玉的清香,窜进鼻尖一阵阵的好闻。
她左等右等,却好半天也没等到凌舒止来睡。
于是不由得疑惑睁开了眼。
静谧的夜,她轻手轻脚下床,挑开屏风珠帘,果然见得凌舒止正坐在书案前,双眉紧紧蹙起,不时低下头勾勾画画着。
烛火幽微,为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和,此时他身穿一身素衣,伏案而坐,窗外影影绰绰的月光照彻千里,投在他的脸上身上,如稚子神童般明澈清朗。
惊才绝艳,恍若天人。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就一直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生怕惊扰了屏风那头的人。
夜色渐浓,凌舒止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肩胛,不经意间一个抬头,才终于发现了几丈之外的慕莞齐。
他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你来多久了?”
说着,他起身走过去,却见她腿脚都微微有些发僵,应是来了很久。
见他过来,她这才莞尔一笑:“见你忙着,就没打扰你。”
“公务每日都是这些,没什么忙不忙的。”凌舒止心疼的牵起她的手,果然是冰冰冷冷的。
他眉头拧的打了结:“屋里还有些燕窝牛乳,你喝一杯暖暖。”
四下无人的寂静,凌舒止并未再唤下人来伺候,自己亲力亲为,给慕莞齐斟着牛乳。
书案上的公文略显凌乱,慕莞齐随意一扫,赫然见得其中有一封公文中,出现了“完颜氏”的字眼。
见得她疑惑的目光,凌舒止微微一笑,解释:“两心绵之毒源自女真,仅凭完颜初一人很难拿到,必然是凭借镇国公的助力。”
“镇国公一门,妄图以两心绵逼我就烦,如此行径,焉能忍受。”
慕莞齐深以为然:“所以你现在,是在搜集完颜氏的罪证?”
“不错。”凌舒止颔首,他坐回案前,信手翻起公文:
“完颜一族枝繁叶茂,族中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我若贸然告诉父皇他们对我下毒一事,为免朝野动荡,父皇未必会做什么。可如今完颜氏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我也不算是冤枉了他们。”
他神色含了几分冷意,说话间,气度不自觉便显出几分威仪。
“好。”慕莞齐想了想,随即略有些担忧的说道:“你又要查我父母一案,又要对付完颜氏,还有朝中历行公务,这样多事情,岂不是要把人都忙坏。”
“无妨。”凌舒止却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我习惯了。”
慕莞齐抿抿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是她也只得叹息一声,说道:“好吧,慕氏兵权我会尽快想办法,如约交到你手中。”
凌舒止被她逗笑了。
“戏言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戏言?
慕莞齐摇摇头,她可没忘记当初在她走投无路,苦苦相求于他的时候,正是一句“慕氏兵权”,才让他松下口来。
足可见他对于兵权的看重。
不过话说回来,身在储位之争的皇子,怎么会不看重兵权。
于是她说道:“此事我会做得隐蔽些的,慕氏一族从前受我父亲恩惠颇多,虽人心易变,但....我会尽力一试。”
凌舒止蹙眉:“真的不用,你如今已是我的妻子....”
“正因为是你的妻子,所以才更要考虑的周全,想你之所想,忧你之所忧。”
慕莞齐的语气比他还坚决:“你虽未明言,我心中却明白。如今储位之争何等激烈,你一无强大母族依靠,二无贵女妻室帮扶。如今总算是有些我能为你做的。你需要的,我自当尽全力。”
慕莞齐言辞恳切,凌舒止心中亦是动容。
他轻轻揽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语气终于显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我不需要了,莞齐,我真的不需要了。”
“所谓皇权富贵,所谓储位相争,已经不是我现在需要考虑的了。”
对上慕莞齐疑惑而又惊诧的目光,他苦笑一声:“储位一事,非生即死。我现在只想急流勇退,独善其身,保住自己的和身边人的性命便好。”
“所以,兵权是真的不需要了。省得让未来的新帝觉得我不安分。”
听得凌舒止近乎自嘲的言语,慕莞齐不由得有几分呆滞。
她脑中百转千回,可有限的记忆里,她分明记得很清楚,人人皆道宜王殿下是储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为何如今他却说,他不需要了?
但她并未多问,只觉得或许个人选择不同,于是轻轻点点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
眼见着夜色渐浓,凌舒止索性执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去床榻。
两人并肩而眠,他这才状似无意的开口:“你与陆渝,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
话题转换的太快,慕莞齐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她不由得头疼。
为什么凌舒止总是喜欢询问陆渝之事?
这种问题,怎么答都会让人心里不痛快。
果然,她哪怕是老老实实说了一句“八九岁的时候”,凌舒止的脸色就肉眼可见沉了几分。
正当她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凌舒止已然再次开口,语气微微含了几分犹疑:
“那,你当初是怎么喜欢上陆渝的?”
.....
慕莞齐一把蒙住被子:“我睡着了。”
凌舒止失笑:“我就是随便问问,你随便说说即可。”
“不说。”被褥下,慕莞齐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
慕莞齐不肯说,凌舒止就自己动脑筋想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着,首先排除了是因为陆渝长相好看的的原因。
这厢,倒是逗起了慕莞齐的好奇。
她从被子里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杏眸,问:“为什么?难道陆渝很丑么?”
“陆渝长得还算不错。”凌舒止说:“但若你当初是因为长相而喜欢他的话,那你现在没道理不喜欢我,毕竟我长得比他好看多了。”
.....
慕莞齐默默许久,一时间竟接不住他这句话。
虽委实有些自恋,但不得不承认,此话确也不错。
愣神的片刻,凌舒止已经又开始苦苦思索起来:“是陆渝的性子比我好么....”
想了想,又自己否认了这个说法:“他那样油腔滑调的,哪里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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