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御史大人,是我,余达。”
“这么晚来找您,是有点事情想与您商讨,不知方便否?”
顾全皱眉,倒没想到竟是余达来找自己。
而且,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是余达独自前来?
还是说,蔡安气到连见都不想见他,只得由余达代为传话?
想到禁军就住在邻院,余达也应该是过了他们那一关,才来到这里。
顾全定了定神,打开了门。
“大人。”
余达微弓着腰,面露谄媚笑意。
“进来吧。”
顾全点头,邀请道。
“诶。”
余达走进房间,发现秋儿也在,顿时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倒是打扰大人休息了。”
话里话外,都透着股我懂、我了解的意思。
秋儿年纪不大,但一些东西还是了然的,小脸附上了一层红霞。
顾全不想扯犊子,摆摆手,让秋儿退出房间,而后直接道:“夜色不早了,明日本御史还想四处逛一逛、多领略领略赤娄城的风土人情,余县丞有话不妨直说。”
余达闻听此言,眼中划过一抹鄙夷,但转瞬即逝,立刻想到此行的目的,便道:“是这样的,今日下官去了趟三大粮商那边,想借您的势将粮价再往下压一压,可他们非说要见上您本人一面,才肯下压粮价。”
“我琢磨再三,还是来找您了。”
顾全神情不变,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此事,蔡县令知道吗?”
余达看了他一眼,垂眼叹了口气:“现在县令大人被各种杂事惹得焦头烂额的,心情甚是不妙,加之此事又涉及造成粮价暴涨的‘罪魁祸首’,下官也就没敢去跟县令大人禀报。”
“这样啊...”
“也好,本御史就见他们一面,看他们能卖我多少面子。”
“你安排吧。”
顾全抿了口茶,淡淡而道。
“好,那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休息,先告辞了。”
余达面色一喜,当即起身,施了一礼,缓缓退去。
过了好一会,顾全闭起双眼,宛若梦呓般低喃着:“越级上报,好歹也是个县丞,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仅是片刻交流,对于余达此人,顾全已是有了个明确的看法。
为官者,野心者居多。
不恰适宜的野心,定然不同寻常。
他睁开双眼,一抹锐芒一闪既逝。
“秋儿,暖床。”
......
清晨,光束如薄纱般覆盖京城,绵柔温暖。
朝堂之上。
瑶溪一袭龙袍,步履缓慢,落坐皇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她神色淡然,挥了下衣袖。
“谢吾皇~”
百官站起。
“今日早朝,可有事情上报?”
瑶溪威严的目光扫视着下方。
不等下方百官出声。
“报!”
“赤娄县两百里急报!”
一名风尘仆仆、披风徐徐的将士快步踏入宫内,随即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高高捧起一份奏折。
刹那间,百官愕然。
“赤娄县...不会是那逆子搞了什么事吧?”
顾肃心底一个‘咯噔’,顿感不妙。
瑶溪眉头一紧,“呈上来!”
高台之下,百里沫接过奏折,转身恭敬地递给了瑶溪。
她倏然翻开,粗略一扫。
“弹劾?”
其内多是抨击顾全之言。
重点内容被挑拣出来,她眉头皱得更深。
“才过去多久,就把粮仓给关了?”
“还四处游山玩水,烧香拜佛?”
“他到底想做什么?”
公山顺方才可清晰听到了‘赤娄县’三字,现在又见瑶溪脸色难看,嘴角都不由挑起一丝弧度。
他给了安永言一个眼神,对方顿时心领神会,站了出来。
“陛下,此奏折是否与赤娄县临时监察御史顾全有关?”
百官之中,定也不乏对此事好奇之辈。
先前顾全在朝堂上可谓出尽了风头,他们对顾全印象可深得很。
顾肃神色一冷,目光扫去,恰好接收到公山顺戏谑的表情。
“这公山顺,真是和我将军府过不去啊...”
想来也是,公山顺本就与顾鸿不和,又被顾全下了好几次套,于百官前颜面尽失。
若能有机会整一整将军府,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瑶溪揉揉眉心,“你们想看,就慢慢看吧。”
于是,百官从百里沫手里接过奏折。
一个个看完,皆没忍住低声议论起来。
窸窸窣窣的,直惹得瑶溪心烦。
“陛下,臣同赤娄县县令蔡安一般,也要弹劾这顾全!”
“大灾时期,此人竟罔顾一县百姓之性命,肆意关闭粮仓,甚至于个人不管不顾,只顾游玩取乐,游览寺庙,辜负陛下所任所托,还请陛下严惩此人,以儆效尤!”
一面容冷峻、满目怒火、身躯笔直的老者走出。
戴金水,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三品大员。
此人历经大乾三帝,资历深厚,性情直爽,眼里容不得半粒泥沙,向来是直言不讳、从不遮遮掩掩。
因此,在场不少官员,都曾体验过他单方面的‘口吐芬芳’。
比较凑巧的是,前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高常,乃其无话不谈之挚友。
上次高常一事,仍历历在目。
百官不知,戴金水此次出面。
究竟是夹杂私情,想为高常狠狠出口恶气。
还是如往日那般大义凛然,单纯看不惯顾全所作所为呢?
顾肃脸色变幻了一下,豁然走了出来,“陛下,犬子所行,必定有他的道理。”
“现在连三日都不到,戴御史就下定论,是不是太早了?”
饶是他不清楚顾全的用意,但现在也必须站出来,给顾全争取时间。
不然的话,顾全这临时监察御史还没做热乎,恐怕就得被重兵捉拿回京了。
“哼!”
“如那赤娄县县令所言,立刻将此獠镇压,不至于铸成大错、酿成大祸!”
“否则的话,赤娄县定会饿殍遍地,变成一座死城!”
“这后果,你将军府担得起吗?!”
戴金水声若洪钟,毫不退让。
“戴御史,顾全答出陛下‘三问’的事,你巡视谷阳府的时候,想必也有所耳闻吧?”
“以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看待、解决问题,向来是他的习惯。”
“你怎么就能保证,他所作所为别无深意,会令赤娄县变成一座死城呢?”
郭松如松柏般挺立着,淡然问道。
戴金水猛地一挥手:“有无深意根本就不重要!”
“老夫看到的,是那些饥肠辘辘的百姓,求无所食、只得绝望死去的惨烈之景!”
“人命非草菅,粮仓多关一天,死的人就会增多!”
“较此,那白家白华茂做的就无可挑剔!”
“不但向朝廷积极寻求赈灾粮,还从周边粮价不会太高的县城买粮、借粮,并对当地粮商不断施压,将粮价一压再压,百姓好歹能付得上钱,吃口暖胃粥填填肚子。”
“此番,高下立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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