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并凉县县令一疏中,大赞白华茂治理有方,使灾情缓和,米价迅速跌落,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现在看来,顾全处事,要比白华茂精明得多。”
瑶溪嘴角微翘,淡声道。
丰佐眼中带着感慨,“天武将军老了,将军府衰势已现,这种时期却出了一尊麒麟。”
“文武百官,何人能如他这般?”
“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百里沫轻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道出了重点,“陛下,那急报中所记录的一箱账本,该作何处理?”
瑶溪颦蹙柳眉,依她所想,自然是紧急送入宫中,让户部立刻盘清出总额,接着该抄家的抄家、该处刑的处刑。
然,田起于急报中,不吝其词地夸赞顾全,这么重要的事却仅有短短一句,是何用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更遑论在场三人,个个都不简单,乃大乾权力之中心。
丰佐轻声道:“压米价平灾情,恐怕已经满足不了他。”
“老话常言,治标需治本。”
“微臣以为,这箱账本暂时留在他身边,兴许有不小的助力。”
百里沫惊讶地扫了他一眼。
丰佐作为实权丞相,真正意义上的‘百官之长’,又为帝师,无数人恨不得倾尽所有,攀上这根高枝,但基本都是无功而返。
因此,能让他在陛下面前帮忙说话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顾全何德何能?
竟能成为其中之一!
瑶溪面色有所缓和,有时候有个知心的臣子,很多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既如此,便依丰相所言。”
“沫儿,派人紧急传达,务必于归京前保管好那箱账本,不得有任何闪失!”
百里沫赶忙点头,“是,属下这就办!”
......
赤娄县。
没走多远,顾全忽地顿足,回头望了眼面朝这边,始终笑容挂面的罗茂,忍不住喃喃一声:“城府够深。”
秋儿疑惑道:“公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顾全摇头,紧随其后的田起也扫了眼罗茂,又转过头,眼眸微微眯起。
但俄顷,他便不再在意此事。
毕竟,除了那箱账本,还能有什么大事?
再盯着顾全的背影,头盔下的双眼迸射出欣赏的光芒。
青年才俊他见过不知凡几,诸如顾全这般的...鬼才,却是闻所未闻。
谋行老道,毒辣果决,宛如暗地操盘的黑手。
......
此刻,蔡安望着手里收到的疏报,内心是无比懊悔,恨不得跳起来狠扇自己两巴掌。
他当时怎么就一时糊涂,上疏参了伟大英明的御史大人呢?
御史大人谋深远虑,所作所为皆有其之理。
然,自己却干了这档子蠢事,引得朝廷一阵翻涌。
要让御史大人知晓,岂不是得被他扒层皮?
他耸拉着脸,也不好奇置放院中的大箱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何物了。
而就在这时,顾全几人恰好回来了。
“蔡县令何故苦着张脸,是吃了黄莲吗?”
顾全心情不错,开了个小玩笑。
蔡安回神,忙不迭地起身,“御史大人,您回来啦。”
顾全笑着道:“嗯,一回来就见蔡县令有烦心事的模样,可是县内事宜出了什么岔子?”
能让这父母官烦心的事,自然与百姓息息相关。
蔡安叹口气:“有御史大人亲自操作,怎么可能出岔子?”
“如今粮价又降了不少,来到了四十文/一斗,很接近正常粮价了,卑职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下顾全都好奇了,“既如此,蔡县令因何这般?”
蔡安抬眼,想看顾全,却又心虚地偏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全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一步,与秋儿并肩而立。
秋儿歪头,“公子,怎么了吗?”
顾全摇头,没回她,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蔡安,“蔡县令,本御史并无龙阳之好,望你自重。”
蔡安怔愣了一下,慌忙道,“大人你误会,卑职并不是这个意思!”
顾全这才平静,又往前踏了一步,“甚好。”
秋儿没忍住,‘噗嗤’一笑,顾全严肃回眸之际,她又紧紧捂住小嘴。
“其实,在大人下令封闭粮仓没多久,卑职就上疏参了大人一本...”
蔡安扭捏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
‘刷’地一下,顾全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这蔡安下黑手,也是有够快的,完全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
他摆了摆手,“罢了,不知者无罪,你也不必这般挂怀。”
蔡安如蒙大赦,赶紧拍起了马屁,“大人胸怀宽广,卑职远不能及!”
“行了,少说话,多办事。”
“这两天罗家的粮食会尽数充库,你按正常粮价,将银两换给他。”
顾全吩咐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罗茂态度这么好,还将一大可掣肘朝廷大部分官员的底牌送到他面前,他自然不会将粮价定太低。
况且罗茂也提过,相较于林、沈两家,那远超寻常粮价的粮食,他们罗家也没收购多少,正常粮价卖,亏不了多少,无伤大雅。
从头怀疑到尾,始终不变。
可见此人谨慎得可怕!
若能与这种人交好,也是不错的。
“什么?!”
蔡安震惊,顾全仅出去一趟,就带回个重磅消息,令他感到措手不及。
他稍作平复,“有了这批粮食,空虚已久的粮仓将再度充实起来!”
“御史大人,若没有你,我赤娄小小一县,恐将...”
他眼底泛起泪花,声音略显哽咽,郑重其事地就想一跪,被顾全及时扶住。
“蔡县令,我还年轻,可不想折寿。”
顾全淡笑道,眼中有一抹动容之意闪过。
蔡安体恤百姓,德可配位,真正算得上是一位廉正清官。
只可惜,这样城府不深、不够圆滑的人,犹如一只孱弱的羔羊,在这虎狼遍地的官场,根本无法持久地发展下去。
说难听点,他要没来,蔡安指定得被余达和三大粮商算计死,落到个庶民的下场,不得善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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