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戴金水一时语塞,脸色铁青。
公山顺颇为同情地看着他,对付一个都够头疼的了,同时面对两个,简直了。
“戴金水,退下!”
白嵩看不下去了,蓦然呵斥一声。
“白老,我...”
戴金水着急了。
白嵩又道:“什么白老,这里是朝堂,没有白老!”
戴金水颓下脑袋,“是。”
一段插曲过去,瑶溪脸色仍旧平淡。
“白嵩,左倾不在,都察院你主事,下面的人不老实,你也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闻听此言,无论是白嵩、戴金水,还是在场所属都察院的人,皆是心神一凝。
“微臣明白。”
白嵩颤巍巍地弯了腰。
瑶溪这才看向顾全,带着一丝兴趣道:“顾全,你仔细说说这‘以工代赈’。”
顾全颔首一笑:“是。”
“所谓‘以工代赈’,其实并无深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以工作代替赈灾。”
位于大乾权力中心的百官,此时皆将两耳竖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全。
顾全不露怯,愈发淡然了,“大多百姓以耕种为生,然暴雨磅礴,堤坝被冲毁,洪水蹿腾而出,将可耕种的田地尽数冲刷。”
“田地要想恢复如初,播种、发芽、直至结果,需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
“也恰恰就是这段时间,是百姓无银可挣,只得坐吃山空的阶段。”
“等银子花完了,县衙赈灾粮也用完了,唯有工作,才是他们能够生还下来的契机。”
瑶溪忽而问了句:“替谁工作,莫不是那些商人?”
“大灾之年,薪粮必定会被压得很低,百姓凭借那点微薄收入,如何能糊口养家?”
“陛下体察民情,当真如天之仁。”
顾全不轻不重地恭维一句,接着道:“陛下所言,微臣也有考虑在内。”
“所以,这第一份工作,便是出自县衙。”
“县衙公堂需翻修,堤坝破损需修复,这都需要大量人力来完成。”
丰佐眼神微动,第一次出了声:“以县衙自身为起点,将薪粮控制在一个不高不低的范围内。”
“商人向来是趋利避害,大灾之年招工成本较平常低上很多。”
“有县衙开头,他们只需再花多上些许薪粮,便能招到大批百姓为他们工作。”
顾全目光投射过去,恭敬有加地施了一礼,“丰相睿智过人,小子佩服。”
丰相捻着胡须,一张老脸上也多出一分笑意。
他平生受人参拜无数,早就无感了。
可顾全一礼,倒让他感到一阵舒心。
瑶溪盯着顾全,眼中的欣赏之色不加掩饰。
“另,刚到赤娄县之时,微臣入庙拜佛之举,其实也是殊途同归。”
“近几年大灾不断,百姓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去烧香拜佛?”
“这也造就了庙宇香火钱稀少,庙宇破旧修复不得。”
“微臣找了各个庙宇的主持商谈,先招收部分百姓修缮庙宇,接着再以微臣之名扩传佛号,吸引那些手有余钱的富商豪绅投递香火钱,有了香火钱便又可以继续招工,将庙宇的修缮结底。”
瑶溪喃喃道:“这样一来,庙宇恢复如初,百姓也有了薪粮收入。”
“而且...”
她像是要将顾全看穿一般,“你也收获了名声。”
且不提顾全所做之事,是多么的造福百姓。
大乾崇尚佛道,顾全之名又从那些僧人嘴里吐出,光是这一点,顾全在人们心目中便已是神圣无比、不可侵犯的存在。
顾全却是神色不变,摇着头:“微臣在意的从不是名声,只要能为陛下分忧,名声于我如浮云。”
随之,便是深深一礼。
顾肃眼珠子都瞪歪了。
郭松、王庆则面露肃然。
看!
什么叫拍马屁?
这就叫拍马屁!
还是特高级的那种!
果不其然,瑶溪脸上笑意根本藏不住,越发觉得顾全顺眼。
可在一瞬间,她就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立时收敛。
“百姓的事解决了,灾情也稳固了。”
“那赤娄官商,上下勾结一事,你又是怎么处理的?”
“朕特赐你先斩后奏之权,你可有自证之词上报?”
她目光不自觉偏向了下方站立的百里沫,与其说是百里沫,不如说是百里沫手上捧着的第二份‘禁军急报’。
她有预感,一切答案,都在里面。
但若有的选,她宁愿从顾全嘴里听到,而不是从冷冰冰的文字上知晓。
百官凛然,宛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顾全接下来所言,很可能会涉及他们之中大部分人。
顾全究竟敢不敢说,他们也拿不准。
毕竟他们看明白了,这小子总喜欢不按套路出牌。
顾肃虽不明实情,但也是大气不敢出。
‘官商勾结’这四个字背后牵扯的影子,交汇在一起有多么庞大,谁也说不清,他现在只希望顾全谨言慎行。
“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会怎么做?”
白华茂双目如炬,带着一丝不服输,紧盯着顾全。
顾全抬起头,不偏不倚地与瑶溪交汇了眼神,掷地有声地道:“臣,并无自证之词上奏。”
顷刻间,瑶溪面色便冷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你一个也没处治?”
百官刚松了口气,一颗心却是再度提了上来。
任谁都听出,瑶溪言语中蕴含的怒意。
顾全不受影响,“赤娄县林、沈两大粮商,现已被抄家处理,其内家财尽充国库。”
“白银及佐证现已运往京城,只待陛下过目即可。”
“两大掌事人,定于秋后,问斩示众。”
“至于其余受贿官员,候等陛下发落。”
既没有得罪任何人,也在可行范围内,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瑶溪眯了眯双眼,暗骂了句顾全滑头。
照她原本的想法,可是顾全将账本一事公之于众,自己再顺其自然地将他收入麾下,保住他,让他感恩又戴德,日后好全心全意地做自己身边的谋士。
但现在看来,她尽是空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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