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溪目光不偏不倚,紧紧落在他的身上。
她静默良久,才道:“我满朝文武,难道还比不上个小小流民?”
顾全抬眸,坚定无比,“陛下,术业有专攻。”
“大肆敛财之举,唯此人可一往无前。”
“陛下大可将心放到肚子里,有微臣在,他若敢动什么歪心思,不用陛下说,微臣也要亲自整治他!”
他言语中,夹杂着一丝漠然。
百里沫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惊得一个激灵。
瑶溪微微闭眼,“罢了,朕答应你便是。”
她转头看向百里沫,“派锦衣卫将人接回来吧。”
“算是,将功补过。”
失职一事,就这样被她轻飘飘地带过了。
百里沫心中感激,俯身跪了下来,语气中都带起一丝哭腔,“臣,谨遵陛下旨意。”
......
顾全重新落座,被赐了茶。
瑶溪难得露出了一抹微笑,“顾爱卿,敛财一事尽压在你身上,会不会压力太大?”
对于她这般‘变脸戏法’,顾全表示习以为常了。
当即,便回应道:“相较于陛下肩背上扛的担子,微臣身上这点压力算不得什么。”
瑶溪纤手把弄着白玉茶杯,眼皮都不抬一下,十分干脆地开口道:“的确。”
“只不过,朕背着的这几座山,貌似有一座摇摇欲坠了。”
顾全心中一凝,故作疑惑地道:“恕微臣愚钝,不明陛下话中意思。”
瑶溪见他如此,心中轻哼了一声,也不再打谜语,坦荡无比地道:“上次你说的,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可还记得?”
顾全知道躲不过去了,便道:“微臣记得。”
“朕也不愿逼你,只是想问问,你现在是否有法子,能顺理成章地遏制藩王的发展?”
“或者,再干脆点...”
瑶溪脸上不带表情,手掌成刃划过脖子。
这些分散的权若不收回,便会成为她成就宏图霸业的巨大阻碍!
百里沫心神震动。
一帝对诸王,这将是一场充满血腥的战争!
顾全神情变幻不定,好似极为纠结。
他有办法!
瑶溪见他如此,一颗心都有些激动地加快了跳动速度。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温声和缓:“顾老将军一生戎马,为我大乾几近付诸一切。”
“而你,又为朕献出了诸般益国益民的良计。”
“由此,你将军府一家子之忠心煌煌可见!”
她郑重其事地道:“先帝曾言,我大乾之安邦,不可一日无顾鸿。”
“朕现言,我大乾之霸业,不可一日无顾全!”
“无论发生什么,朕都会保你、保将军府,这是朕的承诺。”
顾全猛地起身,“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陛下对臣推心置腹,臣又怎能畏首畏尾?!”
“臣这就将法子,尽献陛下!”
他慷慨激昂,仿若恨不得当场五体投地,以表赤城忠心。
见效果不错,瑶溪满意点头,“那好,朕便洗耳恭听。”
“坐下吧,今日时辰尚早,朕可以陪你好好捋上一捋。”
......
与此同时。
滕王府。
“稀客啊~”
公山顺几人立时起身,“见过滕王阁下。”
“三位怎会到我这小小的府邸来呢?”
滕山龙行虎步,越过大堂,大刀阔斧地落身主位,面庞带笑。
公山顺瞟了坐立不安、脸色煞是难看的戴金水。
对方会意,率先道:“其实,今日我们三个之所以来叨扰滕王阁下,是有事相求。”
滕山轻描淡写地瞥过他身下,半开玩笑地道:“三位不会是想来求本王,一同对付将军府的吧?”
闻听此言,几人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他们也没想到,滕山竟如此直接。
高常冷着脸,“滕王阁下与将军府的恩怨,在下有所了解。”
“如今,顾鸿年老体衰,早已没了与滕王阁下竞争的资格。”
“若能抓住这天赐良机,一举颠覆将军府,滕王阁下便是当之无愧的军中第一人。”
滕王笑而不语。
公山顺趁热打铁,“高常说的没错。”
“滕王阁下,不说别的,我们三人在百官中也有不小威望,都可以从旁协助...”
“公山将军,且慢。”
滕王忽然抬手,公山顺一脸愕然。
戴金水与高常也是皱了皱眉。
“几位,你们不妨想一想,顾鸿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老了后难得就不会留下什么后手吗?”
滕王淡定自若,“常言道,姜,还是老的辣。”
“顾鸿的辣,光凭你们...”
他的目光肆意扫视着三人,“受不了。”
公山顺闻听此言,心底立时涌出一股怒火。
他可是和顾鸿积怨已久,将对方视为自己的对手,滕山这样说,完全就是在‘啪啪’打他的脸。
反倒是戴金水、高常,也不感到意外,接受得理所当然。
毕竟顾鸿是什么人?
唯一一个被先帝亲赐封号的将军,壮年时当之无愧的军中第一人。
饶是年老了,在朝野中也有莫大的威望,被无数将士奉为‘大乾守护神’的大人物。
再者,他们是文官,与武官有什么好计较的?
然,滕山下一句,才是真正让他们破了防。
“顾鸿暂且不提,就是那个顾全,你们也对付不了。”
他淡淡道,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戴金水脸庞涨红,“滕王阁下此言,未免太过了吧?”
那十记廷杖过去这么久了,但直到现在,屁股还是火辣辣地疼。
如果只是肉体上的疼,那还能勉强接受。
可他精神上,亦是千疮百孔的疼。
想他这个历经三帝的‘元老’,居然会在一个无知小儿手里屡次吃瘪!
这事如何想,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不再见人!
高常不言不语,微垂着头,眼神横溢出怨毒之意,好似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这里被顾全整的最惨的,有谁能跟他比?
官降三品,终生仕途,拦腰斩断。
滕山的话,就像是一把钢刀,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胸膛,然后还在里面来回搅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