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中,房间里放了两个火盆,暖炕内壁烧得通红,碧桃一进屋,就觉得有些闷热。
“画扇姐姐,这屋里有些闷了。会不会对二小姐不太好?”碧桃轻声问道。
画扇小声回应,生怕吵醒了娴宁:“没事儿。小姐这两日觉得身上不太舒服,连书都懒怠看了,整日躺在床上。”
碧桃眼里有些担忧:“二小姐这病...”
画扇看了看手中的空药碗,也是一头雾水:“小姐这药是每日都喝的。明明之前喝的是很有效的。不过最近几日,小姐也是按时按量的喝,可效果总不如前几日。”
画扇忧心地看看屋里,娴宁正卧在床上,整个人脸色又变得蜡黄的,不免有些忧心。
画扇拉着碧桃道:“这个时辰,小姐要歇着了。不然明日小姐要更难受了。你有什么事儿,现在来找小姐?”
碧桃忙道:“不敢打搅二小姐歇息。还请画扇姐姐帮我转达一声,就说二小姐吩咐我做的事儿,我已经出府办妥了。”
画扇点点头,碧桃这才悄悄出去了。
娴宁是个耳聪目明的人。听雨轩又极静,外头有一点动静,娴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画扇....”
画扇听见娴宁唤她,忙放下空药碗,掀开帘子进了内室。
娴宁支撑着想要起来,画扇忙扶着她,在她背后放上了软枕。
“刚才是谁来了?”
画扇忙道:“是碧桃。说小姐您交代她做的事儿,她已经办妥了。”
娴宁点点头。碧桃不是家生子,也没有签死契。她家里还有个好赌的弟弟,这也是她偶然间才知道的。
人有弱点才好拿捏。
知道这事儿以后,她给了碧桃不少银子,可好赌之人就是个无底洞。她给的银子,是填不满碧桃弟弟的赌债的。
不过这样也好,碧桃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
芙蓉榭一事办得就很好,自己便放心将府外的事情交给碧桃去做。
看府上人的意思,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似乎没有人察觉芙蓉榭失火一事。
哦...这话也不太对。
娴宁抬头,望向听雨轩偏房的位置。偏房里住着她的九妹妹婉初。
娴宁悠悠地想,只怕府上只有婉初一人看透了她的心思。
当时拥芳苑外的四目相对,她便知道,婉初看明白了她火烧了芙蓉榭。
而她也明白,婉初居然如此敏捷,第一时间就放火烧了自己的屋子,破了她这一局。
不要紧。
娴宁无所谓的笑笑。
自己病了这么久,实在有些寂寞。若是府上有个人,能和自己玩玩,也算为她打发无聊时光了。
婉初虽然聪明,可到底忽略了一件致命的事儿。
婉初是庶女。她是嫡女。她们两人,云泥之别。
虽然不知婉初哪根筋搭错了,敢来挑战她的权威,还试图翻她和八妹妹的旧账...娴宁渐渐露出一个冷意森然的笑容。
画扇不知娴宁为何突然笑得这么冷,只当她不舒服,忙问:“小姐可是不舒服了?奴婢再去拿两个汤婆子放被窝里吧。”
娴宁还没说话,院子外面便熙熙攘攘起来。画扇扭头一看,大太太正疾步跨进屋中。
大太太几步走到娴宁身边,仔细打量起娴宁的脸色。
只见她脸色蜡黄,脸颊消瘦,下巴似乎更尖了,一双眼睛也因为消瘦显得更大了一些。嘴唇中间的乌紫先前因为喝药少了些,如今再看,似乎又扩大了一些。
娴宁见大太太来了,便想要下床。大太太忙扶住娴宁。
“我的儿,这阵子忙你祖母寿诞之事,一时没顾上你。怎么这几日不见,你就成了这样?”
大太太心惊,方才扶着娴宁胳膊的时候,只觉得娴宁的上肢比自己的手腕也粗不了多少了。这前些日子养出来的肉,几日之间就这么掉完了。
看来三太太今晚说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想到这儿,大太太冷下脸来,叫来画扇:“你们是怎么伺候二小姐的?药有没有按时喝?”
画扇比大太太还急。听了这话,画扇道:“回大太太的话,这药是一日三次,日日不落地煎给小姐喝的。您瞧,这是刚刚喝完的空碗。”
大太太略略看过,果真是喝完了。那碗旁边还有一层药渍。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外头丫鬟通报:“大太太,二小姐,九小姐来了。”
大太太听了,冷笑一声:“也好,我正想找她呢。”
听说三婶婶今日是坐外头的轿子回府的,晚上还去了母亲那一趟。之后母亲便又急又气又担心地来看自己。
看来碧桃的差事办的不错。想来说书人嘴里,自家的这些事儿,一定会被传的绘声绘色。
娴宁眼神微闪,不动声色地一笑,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起来。
婉初进屋来,见大太太端坐在娴宁屋内,忙盈盈一拜:“请母亲安。听说母亲来瞧二姐姐,我便也赶紧过来了。”
大太太见婉初这副柔弱模样,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婉初的胞姐来。
当时她也是这么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结果却做出那样的事情。
大太太的眼睛眯了眯,口气不自觉地严厉了起来:“我听说你总是来找你二姐姐说话?”
婉初不明所以,老老实实道:“也就每日上午来陪二姐姐说会子话。”
大太太一拍桌子,怒喝道:“跪下!你安的是什么心?!”
婉初吓得浑身一抖,不顾地上石板坚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太太见她跪得如此干脆,这才心里舒坦点。
可饶是如此,大太太仍怒道:“你二姐姐仍在病中,你不让她静心养病也就罢了,还每日一大清早就跑来打搅她休息!”
这是头一次大太太对婉初如此严厉的呵斥。
香杏听见屋里动静,想进屋为自家小姐说上两句,却被碧桃死死地拽住。
婉初小脸煞白,声音有些发抖:“可,可...可走水那晚,二姐姐...分明没什么大碍了啊...”
大太太怒喝一声:“混账!还敢顶嘴?!”
婉初求救的目光投向大太太身后的娴宁,可娴宁似乎如同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靠在床上,什么话都不说。
大太太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婉初,言语间又恢复了那个高贵冷漠的贵妇人形象。
“明日一早,你就从听雨轩搬出去。免得你住在这儿,让我的娴宁病得更厉害。”
婉初有些吃惊,顾不得害怕,连忙抬头看向大太太:“那,那母亲准备让我住哪里?”
大太太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婉初,轻飘飘地丢来一句。
“客房还有剩余的房间。你就住客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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