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落下黑幕。
晏九黎不再多想,起身往外走去:“庆宝,你跟本宫去一趟仁寿宫,其他人留下,不必跟着。”
“是。”
仁寿宫伺候的宫人很多。
晏九黎走在宫道上,远远就看见十几名传膳宫女排成队进去。
待她抵达宫门外,外面守门的四名太监伸手将她拦了下来:“七公主请留步。”
晏九黎冷眼看着他们。
为首的太监对上她的眼神,心头一凛,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原本趾高气扬的姿态不由自主弱了下去:“奴才……奴才先去通报……”
晏九黎抬手将他推开,径自跨进宫门。
宫苑里洒扫的粗使宫女数人,殿外站着八人,殿内侍立至少八人,还有太后的贴身嬷嬷,在内殿服侍更衣洗漱的八名宫女,服侍膳食茶点的八名宫女。
比起凤阳宫的寒酸,仁寿宫里的奢华富贵无人可及。
四名太监愣住,反应过来之际就要追上来拦住晏九黎:“七公主请留步——”
“放肆。”晏九黎眸子里寒光一闪,抬手就给了拦路的太监一巴掌,“滚。”
四位太监齐齐一僵。
这位七公主浑身寒气,跟昨日回来时判若两人,像是……
他们愣神的片刻,晏九黎拾阶而上。
正听到殿内传来顾贵妃指控的声音:“七公主虽是太后的女儿,可她在西陵经历的事情齐国上下皆知。云琰身为顾家独子,怎能娶一个不洁的女子为妻?七公主不但不洁,还带了一身粗暴野蛮的习惯回来,求太后给云琰做主!”
这是在凤阳宫吃了亏,转眼到太后面前告状来了?
晏九黎抬脚跨进殿门。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转头看来。
看到来人是晏九黎时,太后脸色骤然沉下:“放肆!七公主求见,为何没人通报?”
拦路没拦住的四个太监匆匆进殿,跪在地上请罪:“求太后娘娘恕罪,奴才是要进来通报的,可七公主……七公主……”
“九黎。”太后目光沉沉,看着晏九黎的眼神毫不掩饰怒火,“你是一点都不把我这个母后放在眼里吗?”
晏九黎直视着她,嗓音漠然:“母后眼里不是也没有我这个女儿吗?”
“你——”太后脸色铁青,“放肆!”
晏九黎走近两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真是我母后吗?”
太后一怔,表情有片刻难堪,随即她摆出太后的架子:“果然言语悖逆,行为狂乱,你给我跪下!”
晏九黎冷冷一哂,转头看向顾贵妃,眼神讥诮:“贵妃是不是忘了,七年前你的弟弟接连打败仗,丢了边关三座城池,差点成为齐国的千古罪人?方才在凤阳宫,本宫给你留了面子,你倒是迫不及待让本宫提起你顾家的耻辱。”
顾贵妃脸色发青,绞紧手里的帕子:“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晏九黎眉眼冷硬,“本宫去西陵为质,罪魁祸首就是你的弟弟,打了败仗回来还加官进爵,只怕齐国史上找不到第二个。”
顾贵妃恼羞成怒,站起身道:“晏九黎,你去为质是西陵提出来的条件,跟云琰何干?”
晏九黎冷道:“如果不是顾云琰愚蠢无能,连丢三座城池,西陵有资格提出这个条件?”
顾贵妃脸色涨红,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本宫以前一直以为生而为人,该有的廉耻之心都会有,但事实证明本宫错了。”晏九黎冷笑,“别说廉耻之心,有些人根本连良心都被狗吃了!”
这句话把在场之人全骂了进去。
宫女们骇然惊惧,脸色发白,吓得大气不敢喘。
“放肆!放肆!”太后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暴怒道,“晏九黎,你给我跪下!跪下!”
晏九黎没有跪。
反而是在场所有的嬷嬷和宫女都跪了下去:“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息不了怒。
她看着晏九黎冷戾无情的脸,肺腑里怒火沸腾。
自从儿子坐上皇位,这几年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晏九黎是第一个。
这个逆女!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宫女们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晏九黎却对太后的怒火视而不见,视线微转,看到膳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膳食。
她抬脚走了过去,在桌前从容坐下。
拿起筷子,晏九黎慢条斯理地开始用膳:“凤阳宫若是没有膳食供应,本宫可以每天都来太后这里用膳。”
太后阴沉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她没想到晏九黎会这么胆大包天。
从西陵回来,不在自己宫里好好待着,出来丢人现眼不说,还敢在她宫里放肆。
“贵妃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但我觉得你大概是弄错了一件事。”晏九黎用膳用得优雅,说话说得凉薄,“本宫跟顾云琰的婚事是父皇所赐,赐婚圣旨还在本宫手里,谁也没资格擅自取消。顾云琰不想娶本宫,本宫也不屑嫁给他。”
“不过本宫没松口退婚之前,他胆敢娶妻就是违抗先皇旨意,我倒要看看,你们顾家有多大的胆子,能承担抗旨的后果。”
贵妃表情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不取消婚约,也不履行婚约,就这么耗下去?
晏九黎斜睨她一眼:“贵妃年纪轻轻,耳朵应该没问题。”
“晏九黎,你太放肆了!”太后怒不可遏,指着四个太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拖出去,让她跪在殿外反省!”
四个太监领命,上来就要抓住晏九黎。
晏九黎眼神一冷,放下手里的筷子,抬手扣住离她最近的一个太监后颈,“砰”的一声,把他的头重重撞在膳桌上。
只听一声惨叫,太监被她提起来朝后一扔,直接扔到了顾贵妃脚边。
脑门上渗出的血鲜红惊心,顾贵妃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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