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皇后屏退四下,钦天监正使蒋成宣伏在地上说道:“娘娘,微臣曾说过,太子殿下乃紫微坐命,是帝王星象,日后必能继承大统,可近日星象有变,紫微星竟有遇难之相,是……大凶之兆。”
“你说什么!”
皇后立即站了起来,飞快走下台阶,来到蒋成宣身边,“本宫让你看太子与王奇之女的婚事合不合,你竟告诉本宫这些来咒我儿!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息怒啊!微臣是钦天监的官员,天象怎能看出婚姻匹配与否,微臣只能根据天象推演出此结论,并非有意诅咒太子殿下,请娘娘恕罪啊!”
“你放屁!”皇后气得失了优雅,“本宫就是要你看,这婚成了以后对太子有无好处,你在本宫面前装什么!哦,本宫知道了,是不是太子让你这么说的!他不想娶王莹,想出这个法子来逼退本宫!”
皇后捂着心口连连后退,眼中满是伤心,低声喃喃:“难道他真的执意,要娶那个和离过的女子!”
蒋成宣不敢抬头,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仍在辩解:
“娘娘明鉴。微臣得娘娘提拔,一直为娘娘做事,怎敢不尽心。微臣不敢说殿下没找过微臣,可微臣忠心于娘娘,绝不敢听殿下所言!对此星象之结果,微臣也十分恐惧,可微臣不敢说谎啊!”
皇后死死盯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蒋成宣只觉得自己身上都快往下滴水了,皇后才移开视线。
她转过身冷声道:“你说,此星象何解?”
蒋成宣眼珠转了转,说道:“微臣以为,此婚不可结……兴许王奇之女镇不住东宫女主,还需另寻她人。”
皇后牙关紧咬,她缓缓走回位子上坐下,沉默须臾后,冷硬道:
“什么大凶之兆,本宫偏不信。你告诉本宫,这凶兆有何后果?”
“呃,眼下看,于太子殿下并无伤害,只是遭难后,紫微星必定不如往常亮。”
这星宿越亮,说明称帝的可能性就越高,皇后心中虽然忐忑,但愤怒和执拗最后还是压过了这些。
她笃定这必然是太子的手笔,她倒要看看,傅平野能为谢见微做到何等地步,难道他还敢抗旨?
皇后站起身:“此婚必成!若是皇上问你,星象如何……”
“微臣必定说,甚好!”
蒋成宣一早被皇后收买,星象如何早就是皇后说什么是什么,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毓秀慌慌张张跑进上房中,寻到谢见微,她红着眼,颤声道:
“小姐,奴婢、奴婢告诉您一件事,您,您可千万要撑住!”
谢见微哂笑:“什么事?”
“奴婢刚从东市上回来,正巧看见皇宫的太监,去侍郎府和东宫宣旨……皇上给太子和王莹赐婚了。”
“……”
谢见微懵了一下,立时三刻没反应过来,毓秀紧张地盯着她看,都快哭了。
谢见微眉头紧锁,并不伤心,而是不解,傅平野必定是有打算,才会选择王莹,可他到底想怎么做,才能在不抗旨的情况下,既能妥善的安顿好王莹,又能利用这件事,达到能让皇帝皇后松口的目的呢?
她思忖这段时间,毓秀连傅平野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既不能娶她家小姐,何必来耽误?徒惹小姐伤心。
毓秀愤然起身:“小姐别哭,奴婢马上把他之前送来的那些东西,全打包好了扔回去!往后他要再来,奴婢就告诉老爷少爷,把人打出去!”
她最先要搬的就是那把剑,这阵子谢见微把剑放在里间的博古架上,几乎日日擦拭。
谢见微回过神,立即阻拦:“住手!”
这时,有人叩响了房门,裴温在屋外道:“小姐,东宫递来的信。”
谢见微下了榻,亲自从裴温手中拿了信来,说是信,其实仅有几个字:假的,你放心。
并没有多余的赘述,是傅平野利落果决的风格,比起说,他更信奉用行动来表示。
谢见微折起信纸,看向毓秀,浅笑道:“他既然这样说,不妨信他一次。”
坤宁宫
皇后在宫内来回踱步,紧张地攥着手指,她特意派温姑姑跟传达太监一并过去,就是怕傅平野当场抗旨。
“娘娘,姑姑回来了!”
“回来了!怎么样!”
温姑姑喘了口气,道:“娘娘放心,殿下并未抗旨,圣旨已经收了。”
“啊?”这下轮到皇后傻眼了,“他……他没闹?”
“……其实殿下没有出来接旨,不过让身边的暗卫出来,把圣旨收下了。”
皇后失神地低下头,嘟囔了一句:“难道,真不是他教蒋成宣那么说的……”
温姑姑并没听清,她为皇后高兴,“娘娘,如今殿下收了圣旨,这婚事可以开始准备了吧?娘娘盼殿下成家多年,如今可算是遂了心意了!”
皇后回过神,也被温姑姑的话感染了喜意,把心里的狐疑抛开了。
“对,对。如今重要的是婚仪,太子娶亲不可含糊,命礼部速速准备起来!”
她正准备回内殿,忽然想到什么,回身说道:“对了,那个王莹,喊她到宫内来本宫见见。渊哥儿和小鱼儿也叫来,成婚前让她和两个孩子也熟悉熟悉。”
“奴婢知道了!”
太子要娶太子妃的事很快在邺京传开,王侍郎一朝变成太子的老丈人,春风得意。
“莹儿,礼部来人给你丈量尺寸,准备做喜服。”
自从圣旨下来后,王莹日日在房里,由宫里出来的教养姑姑盯着,学礼仪和宫规。
王侍郎本还怕她闹,没想到王莹很配合,连听说礼部来丈量尺寸,都乖乖地听话。
王侍郎满意极了,“果然还是要嫁人,这一听说要嫁人,莹儿都懂事了。那马球赛爹没白让你去吧?爹就说你和太子相配!”
“您不是冲着七殿下去的么?”
在场的礼部官员恨不得聋了,王侍郎脸色一沉,喝道:“胡说八道什么!”
礼部的人离开后,王侍郎关上门对王莹道:“以后再不许提七皇子!既然嫁了太子,就是太子的人,你若犯了规矩,连我都救不了你!”
王莹甩了甩袖子一言不发。
王侍郎:“对了,前几日进宫拜见娘娘,可见了两个小皇孙?”
“见了,挺可爱的。”
“既觉得可爱,就自己生两个。别人的孩子,永远成不了你自己的,可懂?”
王莹咬紧了牙关,“懂。”
王侍郎满意地点头,他扫视着王莹,像看货物一样频频点头,“不错,不错。”
“咳咳咳!”
王莹忽然捂着嘴咳嗽起来,王侍郎给她倒了杯茶,叮嘱道:“这几日不要吹风,穿得厚一些,省得得风寒,我看你脸色怎么如此惨白?明日我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王莹眼神莫测,乖巧道:“好。”
转眼年关已至,宫宴请了谢将军府,谢见微等人全都在列,天黑以后上了马车赶往皇宫,两刻钟不到就到了。
宫宴之上推杯换盏,文武百官张口无不恭贺傅平野娶妻,几乎人人都要提上一嘴,连谢崇凛都过去亲自给傅平野敬了杯酒。
傅平野心情复杂,假意喝了,实则全都倒在了身边的坛子里。
这种意思的酒,他一口也没有动。
上首,皇后看着傅平野,笑容满意又温和,在她看来,傅平野已经不再牵挂谢见微,准备听她的娶王莹了。
皇帝喊了皇后一声,二人碰了一杯酒。
二人轻声咬耳朵,皇帝道:“无咎对这门婚事看起来挺满意的,如今你也能安心了吧。”
“多谢陛下成全无咎和莹莹。臣妾听闻,七皇子之前也来请婚,不过陛下没有应允。”
“王莹的性子,和咱们无咎相配,至于意欢,京城好女儿多的是,朕自然会再给他选好的。”
皇后笑了笑,皇帝往下头看了一眼,问她:“对了,王奇的女儿是哪个?朕还没见过呢。”
皇后找寻了一会儿,指了指下头,皇帝看去,眉头皱起,轻嘶了声。
“她就是王莹?朕怎么看着她……病恹恹的?”
皇后心里也犯嘀咕:“她前些日子才来给臣妾请过安,那时还不是这样……”
皇帝清了清嗓子,招来近侍说了句话,近侍走上前,一甩拂尘,尖细着嗓子说道:
“太子,王侍郎之女王莹,向陛下娘娘请安——”
殿中安静了下来,谢见微放下酒杯,嘴角缓缓拉平。
傅平野起身走到殿中央,王莹也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谢见微颦眉,本来因为二人马上要夫妻似的拜皇帝皇后,心中不太安乐,可看到王莹的脸色,顿时心里一咯噔。
离马球赛才过去多久,王莹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太监:“拜——”
还不等二人动作,王莹两眼一翻,嘭的一声栽倒在大殿上。
傅平野默默退开了些,皇帝皇后吓了一跳,皇后起身喊道:“太医!快叫太医!”
席上出事,众人都没了吃宴的心情,散席后,皇后立即找到太医问道:“王莹如何?她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太医一脸为难:“娘娘,微臣……微臣无能。其实方才为王姑娘把脉,发现其脉象稳健,身子应无恙,可不知……不知为何就是如此虚弱,微臣已经给她开了药了。”
皇后脸色一变,低声道:“她可是装的?”
“微臣和许多太医一同看过,姑娘的确病了,不是装的。就是不知因何而病,明明脉象……”
太医并未往细了说,皇后冷不丁想起蒋成宣的话,心口一阵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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