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想到给他们送食物?”林少琛不动声色地冷道。
果然她就是为了那三位教授来的。
但刚潜伏到自己身边就表现的这么明显,她是想找死吗?
顾薇感觉周围的温度突然变得凉飕飕的,下意识搓了搓胳膊上竖起的汗毛。
“我们今天一直在找他们借泥碗泥瓮,要是不表示下的话就太没有礼貌了。”她轻声乖软地道。
这个解释听起来很合理,但林少琛的心还是沉堵着一点点下坠。
“行,那你跟我一起?”他不甚在意般的开口试探。
可林少琛的嘴角刚勾起个讥讽的弧度,就看到小姑娘露出副有些害怕的神色。
挣扎了几秒,顾薇才摇摇头,“还是算了,我现在上门感觉太刻意了。”
别看他们都是臭老九,也都住在牛棚附近。
但这样分配是因为地方不够用,而不是让他们这些人交朋友。
要真是关系处得太熟络被发现,立刻就会有一大堆麻烦找上门。
林少琛脑子灵活,对时局的敏感度也高,这种事还是让他来做好点。
要是他觉得有风险,肯定会直接拒绝。
“所以你觉得他们都是坏人?”林少琛撩了下眼皮,目光深深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
“没有呀。他们要真不是好人,你也不会去找他们借东西,更不会跟我介绍他们。我就是怕被他们拉着,问我为什么要嫁给你。”顾薇有些羞涩地道。
这中药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她主动的。
虽然最后林少琛不仅配合了,而且还反客为主。
但这光是想想,她都还是觉得臊的慌。
林少琛想起在山洞里的事,耳朵也染上了点红色。
“那等你想去了再说。”他的呼吸平缓了许多,拎着装汤的泥瓮就起身离开。
顾薇歪了歪脑袋,看着那如出鞘的宝剑般阔步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但仔细想想,顾薇觉得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错。
唉,她就是爱自己吓自己。
顾微咧着嘴,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给自己装了碗汤,悠悠闲闲喝了起来。
林少琛拎着泥瓮过去的时候,两位老人家早就吃完了晚饭。
他们闻到空气里漂浮的食物香气,有些不赞同地道:“小林啊,你怎么又送东西过来了?都已经结婚了,好东西你要先留给自己媳妇,别让人家小姑娘后悔嫁给你。”
林少琛把泥瓮放到木桌上,想说这就是自己那小媳妇让送的。
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既然已经对人产生了怀疑,还是谨慎点。
别让这三位教授对小姑娘产生什么好感。
以免变得亲近后对她毫不设防,让她轻易就达到任务目的。
那小姑娘笨得很,干不成什么大事的。
就算真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接近自己,那也肯定是被人利用了。
只要把她所有动手的机会都扼杀在摇篮里,先一步找到那些利用她的上线。
在没犯下实质性大错前,她就还有机会被保下。
脑中飞速思考完一切,林少琛才镇定自若地道:“我们那边留了不少。”
任奶奶听他这么说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语气有些凝重地道:“那我们装两碗,剩下的你送给小章。他最近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晚上咳嗽愈发厉害,上次拿过来的药也没有作用。”
“上次是治肺炎的药,之前的感冒药也没起到做用。”林少琛提起这事,神色也变得凝重。
虽然他知道章叔因为这几年的事有很大怨恨,他妻子的死更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当年他也是国家派部队,千辛万苦从国外接回来的教授。
林少琛并不希望这么优秀的人才,就在他的眼前倒在黎明到来之前。
“他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得去医院,但是……”任奶奶停顿了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像他们这种臭老九就算能请假离开牛棚,但医院也不可能接诊。
医生知道他们的身份,更不会用心去救治。
别最后病没治好,反而压垮了章晋最后那点心气。
“这种事在慢慢想办法,先吃饱点,不能饿着干活。”林少琛垂下眼,不急不缓地道。
“你说的对,这种事也不是着急就有办法的。”任奶奶认同地点点头。
林少琛给他们分了一大半的鲫鱼汤,拎着泥瓮又去了隔壁。
昏暗的土坯房里,中年男人隐藏在最黑暗的角落。
他的手里还端着装着稀粥的碗,却是一口都没动过。
听到动静,章晋抬起头。
看到来人是林少琛时,他又蜷缩起脑袋,有气无力地道:“你怎么来了?”
“熬了点鲫鱼汤,送来给你尝尝。”林少琛施施然道。
章晋不耐烦地皱着眉,想要拒绝。
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缓缓站起身。
从床下刨出个土坑,然后拿出块破旧不堪的布。
打开来,里面是一条晶莹剔透,颜色碧绿的翡翠镯子。
他递给林少琛,神色落寞地道:“这个镯子就当我和我爱人一起,送给你们小夫妻的新婚贺礼。”
林少琛虽然是个大老爷们,但对于这种值钱的珠宝还是有一定了解。
早些年,大院里也还是有不少女同志会带首饰。
“章叔,你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林少琛态度坚定的拒绝。
章晋没好气地瞪了他眼,“这是我们章家的传家宝,当然贵重。不过这东西向来是传给家里的长房长媳,我那几个不孝子一出事就立刻跟我和他们妈断绝了关系,这东西也没有必要再传给他们了。我看你那小媳妇跟我爱人一样傻,这镯子就给她吧。希望她能比我爱人幸运,能够扛过这种动荡,好好的活下去。”
这话像刀子似的,狠狠扎在林少琛心口,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后没办法,只能收下了那条翡翠镯子。
“谢谢章叔,我和薇薇会好好保存这镯子,世世代代传下去。”林少琛语气沉重地道。
“传什么传,我们章家到我这一代就算完了。”章晋讥讽地嗤笑了声。
要不是答应了自己的妻子要好好活着,他早就随着她去了。
什么对错、什么建设自强,都跟他这种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章晋想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那猩红的鲜血从他捂着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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