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耐心
徐由俭若能想到这一层,如今也不会厚着脸到岁寒斋来,也不会在老太太提出叫他辞官时,他如同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脚。
如今让徐宁这般一提醒,他先吓白了脸,随后又不肯相信一样,否认道:“不、不能吧……圣上上回可是什么都没说……”
徐宁将他睨了一眼,将他侥幸的心思都收在眼底,要笑不笑道:“且不说那日父亲你究竟有没有见着圣上,难道圣上要做什么之前,还会特地与你打招呼的?”
她嘴里损完了人,又在心中补充道:“不过一个担着闲差的小人物而已,连权利中心都没碰触的人,忒把自己当回事了。”徐由俭仍是不肯相信,又看向了徐老太太,眼中仍有一丝希冀。
徐老太太冷笑一声,扭开头去,只觉看他一眼都多余,更是连话也懒得多说一句。
徐由俭内心惶恐不已,看向徐宁,挣扎道:“那、那些话,当真是裴衍与你说的?”
自然不是,裴衍只与徐宁说先帝在时,为封赏功臣,加封了许多朝臣,许多都是闲差,并无作用。
而真正有作用之人,却无封赏,无保障,有的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当今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景。
再加上世家间又盘根错节,轻易动不得,否则就会背上一个谋害前朝忠臣的骂名。
当今登基不久,根基未稳,几个王爷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挑错逼宫。
但他又不愿意养着一群蛀虫,就只能挑别人的错。
徐由俭这回正好撞在枪口上。
但裴衍临走前又同她说:“倘若你能说服你父亲自己交出爵位来,我能替你保住徐家和你兄长仕途坦荡。”
徐宁瞬间明白了裴衍的意思。
倘或徐由俭开了头主动交还爵位和闲差,他就能说服其他人,即避免当今被人唾骂,也避免了血流成河,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
所以,眼下徐宁无论能不能说服徐由俭,她都要让徐由俭辞官!
徐家可以没了爵位,但徐停和徐慕的前途不能没有!
徐宁收起咄咄逼人的态度,又与他晓之以理:“父亲,您是闲职,无论有没有作为,圣上都不会将您往上升。但大哥哥和二哥哥不同,您主动归还爵位,替圣上解决了心头之患,大哥哥和二哥哥一旦高中,就有机会被委以重任。有他们二人在,徐家就不会有衰败的一日。”
徐由俭犹自挣扎着:“万一他们二人没有高中呢?”
徐宁差点叫他气笑了。
她当然知道徐由俭这样挣扎是为了什么,尽管没有实权,他也是仍是晋国公!
可一旦交了爵位,他就什么也不是,会比从前的友人低一头,再不能被人捧上高处——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徐宁撇他一眼,讥讽道:“父亲交了爵位,兄长们还能搏一搏。父亲没交,我们不过是在科考之前,就去寻下边的亲戚啃老而已。”
徐由俭:“……”
他待不下去了,规矩也顾不上,耸肩耷头,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走了。
等人一走,白露就打了帘子进来,回道:“老太太,张夫人回来了,李姨娘也托了婆子送了话来,想见见您。”
徐老太太厌恶道:“不见,晾着她!既有本事做这等下作事,就自己想法子解决!”
只怕这不是凭李姨娘就能解决的事。
但徐宁并不打算去见张夫人,她既扣着人,防着徐家拿徐妤替换了她,就说明她自己也不敢拿了这件事随处宣扬的。
她更不敢杀人灭口,到时候李姨娘真撕破了脸,将事情闹大了,她张家面上也挂不住。
张家老太太更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只要徐宁沉得住气,张夫人就会按捺不住自己找上门来。
到时候主动权到了徐宁手里,不怕推不掉这门亲,但是……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得做一件更保险的事。这样想着,徐宁又同老太太告辞,回了秋暝山居。
她解下披风进了内室,伏案用左手写了一封信,随后吹干墨迹塞进信封之中封好漆后,交给了陈妈妈。
“寻个信得过的,不是徐家的人,把这封信交给梅雨巷那位叫行云姑娘的人手里。”徐宁吩咐道。
这是徐宁往梅雨巷送的第二封信,陈妈妈却至今不知这个行云姑娘是谁。
从前她问过徐宁,但徐宁却是笑而不语,并不说是谁,也不许她向别人打听。
*
晚些时候,徐宁去了一趟岁寒斋。
徐停徐慕早早就到了,正与老太太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温明若竟也在。
徐宁过去问了安,就说起正事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便正事混着闲话,聊了许久,一直到晚膳前方才商量妥当。
徐停徐慕在老太太屋里用了饭,这才告辞要走。
徐宁忙同老太太拜了一拜,跟着就出去了。
“大哥哥!”
她追出去,在岁寒斋院门口叫住了徐慕。
走在前头的二人闻声,同时停下脚步来等她。
徐宁急急上前,先与徐慕拜了一拜,才道:“大哥哥,祖母方才虽说了大伯母和晚姐姐事怨她,但妹妹请你不要怪祖母。主意是我出的,人也是我命人送去方家的,大哥哥若要怪,便怪我好了。”
方才徐老太太忽然在席间提起了秦氏,话中虽没明说她在方家如何了,但他们心中其实都清楚,她凶多吉少。徐宁更是清楚,秦氏在方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打听回来的消息说,秦氏如今口不能言,眼不能看,腿不能走,已是一个废人。
也有消息说,裴三太太的坟两旁另有两个坑,一个是替为她殉葬的丫鬟准备的,还有一个是替谁准备的,就不言而喻了。
徐宁并不同情她,只担心徐慕走了与秦氏一样的路。
如今的徐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徐慕闻言,看了徐宁一眼,神情瞧着与寻常不同,有些危险。
几乎是同时,徐停就将徐宁拉到了身后去:“大哥,那日去堵大伯母时,我也出了力的。你别为难她,有什么气,我替她受着。”
徐慕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从前你避她们如蛇蝎,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如今怎又敢说替她受着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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