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茫然的方岳贡和范景文,崇祯问道:“商税取之于商,收之于官,归之于国,用之于民,对吧?”
“是,陛下!”
“可是据朕所知,有些地方官员沿途设卡对过往商人横征暴敛,收上来的商税没有上交朝廷,而是被他们贪去了。”
“商人怨声载道,国库颗粒无收,唯独这些贪官污吏吃饱了肚子装满了口袋。”
“有没有这回事?”
方岳贡假装思考了一会后说道:“臣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只是消息吗?”
方岳贡不说话了。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也不说。
在满是人精的朝堂上,想坐稳位置并非易事。
该自己管的事,一定要管好。
不是自己的事,绝对不能管。
管的越多,错的越多,追究责任时承担的后果越重。
范景文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由于他是次辅的原因,所以替方岳贡解释道:“陛下,臣也听到了一些地方官员拦路设卡横征暴敛的事。”
“知道为何不上奏?”
“这...”范景文被这句话问住了。
地方官员这么干的原因是背后有人撑腰。
以运河漕运为例,主管漕运的是漕运总督朱国弼。他不但是勋贵,手中还握有兵权。
官员们一旦因此弹劾他,很容易被误会为党争。
到时候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引火上身。
这还仅仅是一个勋贵朱国弼...
有些地方官员甚至与皇室中人合作,朝中官员胆子再大也没法把这种事摆在台面上谈,毕竟有损皇家颜面。
崇祯见二人沉默,握着双拳说道:“他们有难处,朕和大明就没难处了?”
“商人也是大明子民,经不起他们这般盘剥!”
见崇祯发怒,范景文和方岳贡急忙施礼:“是臣等失职,请陛下息怒。”
“朕要的不是息怒,解决地方官员横征暴敛的办法。”
“陛下,请容臣等回去商议个办法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没法子?”
“是。”
“朕倒是有个法子。”崇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现在不是流贼围城的时候。
那时候他可以用危机感逼迫官员们跟着他的思路干。
现在不行了,官员也是人,不能把他们当成执行政策的工具。
崇祯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你们不是没办法嘛?朕有办法!
“臣等洗耳恭听!”范景文和方岳贡同时向前一步小步,拱手施礼。
“朕打算成立一个新衙门:邮驿司。”
“邮驿司?”范景文和方岳贡同时轻声念了出来。
“对,邮驿司有两个任务。一,承运运输任务;二,征税。”
在范、方二人疑惑的眼神中,崇祯继续解释道:“地方官员凭什么横征暴敛?权和兵!”
“以运河为例,官员们先是沿途设卡拦下船只,然后掏出各种所谓的公文收取费用。如果商人不交,便派兵将他们抓进大牢。”
“商人从扬州出发,南直隶要交一份钱,到了山东又得交一次钱,到达北直隶后还要交一份钱!”
“别说小商队了,就是大商队也经不起这种折腾。”
“邮驿司负责给各地商人发放通关文凭,凭此公文沿途关卡不得阻拦。发公文的同时,邮驿司会对货物进行查验并收取相应商税。”
“这样朝廷朝廷有了税收,商人有了手续,两难自解。”
方岳贡和范景文低着头思考这件事有没有纰漏。
“陛下,如果商人不去邮驿司办理通关文凭呢?”方岳贡最先问道。
“那他们就要接受沿途关卡的盘剥!”
“那...”范景文跟着问道:“如果沿途关卡不认这手续,又该如何?”
“杀!”崇祯虽然只说了一个字,可这个字让范景文和方岳贡后背一凉。
“是不是...有点重了?”
“重?呵!”崇祯冷笑一声:“不认公文便是不认朝廷,与谋反无异!朕没有灭他们三族已经是从轻发落了。凡遇到不认公文的情况,当值的文官,带兵的武将一律处死。”
见崇祯态度十分坚决,范景文不再相劝,而是问道:“陛下打算让这邮驿司归哪个衙门管理?”
方岳贡拍着胸脯说道:“范尚书,涉及钱粮的事当然归户部管了。”
范景文两眼一瞪:“钱粮固然归户部管,可是还有很多给朝廷边军运输军需粮草的商队,这些东西不能征税,所以无论如何也离不开工部!”
方岳贡向前一步:“照你这么说兵部也得参与进来?”
“兵部就没必要参与了吧...”范景文使劲眨眼睛,“跟他们兵部关系不大。”
“我觉得也是!”方岳贡赶忙改口。
看着两个默契的老狐狸,崇祯知道他选对人了。
邮驿司掌握的实权超乎想象,不但掌管了商业赋税,还掌管了全国商队!
虽然有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之说,可是当权力放在面前时,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接过权力。
这是人性!
“两位尚书商量好了吗?”崇祯强忍着内心的笑意问道。
“此事关系体大,请陛下容我们商量几天。”
“不用商量了,邮驿司归户部和工部共同管理。”
“这不行!”范景文和方岳贡同时开口拒绝:“如果户、工两部共管一个衙门,会出现争夺权力,事权不一的情况。”
“请陛下收回成命。”
“两位都错了!”崇祯说话时站了起来,他倒背着手在大殿里来回踱步:“如果军需粮草不收税的话,全国商队都会以免费帮忙运输军需的名义夹带私货。到时候他们手里有公文,沿途关卡就算查出来也不敢阻拦。”
“这样下去朝廷不但收不上税来,还会白白浪费许多官员俸禄。”
方岳贡和范景文听完后先是一愣,然后浑身发紧。
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和漏洞!
崇祯接着说道:“朕所说的户部和工部共同管理是户部负责征税,征普通商队的税。工部负责退税,退运输军需粮草商队的税。”
“兵部也可以参与进来监督审核。”
“只要各部都按照这个政策执行,大明朝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和资格不交商税!”
范景文与方岳贡站在原地想了又想,觉得这个政策是最佳方案。
虽然手续繁琐了一些,但没有任何漏洞。
君臣又商议了一会,各自离去。
离开的路上,方岳贡问范景文:“范尚书,你说这样的肥差陛下为何不交给内廷或者锦衣卫去办?毕竟收的钱可以送入内帑。”
范景文笑着摇头:“陛下要的是钱!如果这份差事交给锦衣卫或者东厂,除了他们自己没人能监督他们。”
“反观交给咱们就不一样了,届时满朝文武,地方官府,东厂和锦衣卫都会盯着咱们。”
“这钱...会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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