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忽闪着翅膀,俯身朝着辉煌的宫墙飞去。
紫禁城,文华殿。
内阁大臣李东阳、杨廷和,户部尚书孙交、侍郎王琼等人肃然而立。
朱厚照仔仔细细翻阅过文书之后,摇了摇头:“朕说过,一条鞭法推行,务必让百姓听得明白。像这些细则无需告诉百姓,只需地方衙署明白便可,告诉百姓就一句话:多交一些粮,免全家徭役!至于两税,则从最初的三十税一,调整为十税一,并告知天下,朝廷再无苛捐杂税,无其他税目。”
孙交、王琼等人连连点头。
说简单点,百姓能听得懂,给他们说合并这个、合并那个,完事还得解释那么多,没必要。
杨廷和正色道:“陛下,一条鞭法将徭役摊入田亩,以招募方式来行徭役事,确实利民。可若是招募不上来服役之人,地方衙署可如何运转。比如这运粮,往日需要地方衙署征民解送,还有衙门中杂役,更夫、守门之人等……”
朱厚照微微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一条鞭法的漏洞,免了徭役招募不上来人手怎么办。
即使是出钱,人家就是懒着不干,这如何解决?
朱厚照看向李东阳、杨廷和等人,目光坚定地说:“朕考虑过此事,这件事解决并不难。参照地方百姓收入,算出每日平均多少银钱。如当地百姓一日能得二十文,那招募徭役的工钱便定为每日三十文或三十五文。以相对高价来吸引百姓做工。”
孙交走出道:“臣曾派吏员出京访查,以陛下教导之法询问过五千户农家,有四成百姓认为有赚头便会应征徭役做工,还有三成百姓认为但凡能多赚一点,也愿做徭役,只求官府莫要克扣,剩下三成百姓,依旧担心徭役过程中遭了损失会赔偿,不敢应征徭役。”
朱厚照含笑点头:“这就是了,官府在应征徭役时,添一句,因不可抗力造成损失者,概不追究。”
“陛下,这不可抗力是?”
李东阳皱眉。
朱厚照解释道:“不能预见、不能避免,不能克服的状况。比如自真定府运粮至京师,途中遭遇狂风暴雨,造成了数十石粮食损失,这是天灾,何必需要百姓赔偿?还有,运粮途中遇到贼寇抢掠,运粮的百姓手无寸铁,如何能克服问题?只能眼睁睁看着粮食被抢走,朝廷要追罪的是贼寇,与民何关?”
李东阳连连点头,称赞道:“陛下此举高明,可以让民安心服徭役。”
朱厚照摆了摆手:“另外,若有人在徭役途中重病甚至身亡,出于自身问题的,给抚恤一两,是天灾的,给二两。”
孙交皱眉,拱手道:“陛下,如此一来……”
朱厚照打断了孙交:“能出来服徭役的,背后都站着一大家子,几张嘴,十几张嘴。人都没了,朝廷连基本的抚恤都不能给吗?此事就此定下,无需再议。”
只要有饭吃,没有谁会为了一两、二两银不要性命。毕竟一条鞭法推出之后,百姓也能看出好日子在前面。
朱厚照走了出来,对杨廷和道:“若是偏高的招募工钱、抚恤无法打动人心,无人应征徭役,那还有两个法子。”
“两个法子?”
杨廷和有些惊讶。
在自己看来,一条鞭法废去了强制征招,招募唯有提高工钱这一条路可行。
可在朱厚照那里,竟还有其他对策!
朱厚照抬起手,严肃地说:“其一,地方卫所支应。”
徭役通常是力气活、累活。
内地卫所多数情况下并不从征,也没有战事,抽出一部分兵力去衙门支应过渡,完全可行。
李东阳、杨廷和、孙交等人连连点头。
这确实是一种补充手段。
朱厚照微微凝眸,沉声道:“其二,战备管理!”
“何为战备管理?”
杨廷和满是不解,开口询问。
李东阳、孙交等人也满是不解。
朱厚照严肃地说:“所谓战备,便是为应对可能发生的战争或突发大事进行的准备与戒备。朕准备命兵部编制一部《大明国防法》,划分四个战备级别,从低到高,分别为四级战备、三级战备、二级战备和一级战备。”
“一级战备时,所有卫所军士进入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奔赴前线!所有百姓中男丁停止耕作、生产,随时准备听命调动!一级战备时,天下物资、人员,悉数服务于朝廷与战争,强制征调!”
李东阳、孙交脸色一变。
如此一来,很可能会造成官府贪虐,肆意拿走百姓的一切!
朱厚照见李东阳等人要劝阻,摆了摆手:“一、二级战备只能由皇帝宣布,三、四级战备交兵部与五军都督府联合发布,且需内阁同意。”
李东阳听到这话,呵呵笑了笑收回了脚。
设置战备等级是有必要的。
现如今鞑靼出了个小王子厉害得很,时不时就跑到长城边上喊打喊杀,万一哪天效仿瓦剌的也先赶到北京城外要好处,朝廷总需要个法子应对。
一级战备未必不能有,国家危亡之秋,计较个人得失实在没意义。
朱厚照将文书用印后,交给孙交:“将一条鞭法的公文抄送各行省布政使司、知府、知县衙门,询其意见,查找缺漏。若地方上无异议,明年正月起,正式施行于两京一十三省。”
“臣领旨。”
孙交肃然道。
朱厚照抬手,示意几人下去,传来特勤局指挥使曾绍贤、纠察队指挥使顾仕隆,然后命内侍挂起江西舆图,审视着舆图中的南昌,笑道:“你们猜猜,王守仁到了江西之后,会先啃硬骨头,去打姚源洞,还是先打弱的?”
顾仕隆看了看舆图,摇头道:“陛下,江西如此混乱,王巡抚一时半会怕是哪里都打不了,没半年安抚民心,重振士气,他很难施展动作。”
曾绍贤点头道:“姚源洞之败后,官军士气必是低落,王巡抚应该会停在南昌三五个月。”
朱厚照哈哈笑道:“三五个月,半年,那是别人,他可是王守仁。朕估计着,王守仁会告诉周围乱民在两三个月归顺,然后两三个月还没过完,他就会动手。对此人,绝不能以常理可推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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