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突然喜欢吃羊肉,而且一日需要吃掉十几头羊的事令百官震惊,且不说弹劾进谏,就这事传入民间,许多人也不可思议。一些富绅大户见状,纷纷买来羊肉尝尝,可吃了几口就有些吃不下去了,膻味太大,大户人家可不像皇室有香料可以去腥增香。
这件事成了一件趣闻谈资,就连一向聪慧睿智的内阁大臣也看不穿朱厚照的背后用意。
香喷喷的羊腿送入口中,达延汗野蛮地咀嚼着,待吞咽下去,便端起马奶一饮而尽,看向阿尔苏、火筛、文都苏等人,沉稳地说:“我们是可以放弃野狐岭,转而进取大同,或直奔甘肃等地,将那里的明军杀光,掠走其百姓。但——这并不足以洗刷鞑靼身上的耻辱,不足以证明鞑靼的强大!”
“战马从哪里摔倒,自然从哪里爬起来!我们也一样,野狐岭阻断了我们营救巴尔斯的路,导致巴尔斯等人陷入绝境沦为俘虏!现在我意已决,将这一座小小的城关彻底摧毁,打开通往宣府的道路!此战由阿尔苏正面指挥,巴噶逊达尔罕率三千骑,西出东阳河,寻机破开城关,自沙城堡杀进去!火筛率三千骑,走新河口堡外山道,经小道进入。”
“一旦你们得手,切记不可恋战,更不可前往宣府,而应该直取万全右卫,将野狐岭的后路彻底断,然后领兵杀回獾儿嘴,扰其南门,分其兵力,乱其军心……”
阿尔苏、巴噶逊达尔罕、火筛等纷纷领命。
达延汗将骨头丢在桌上,擦了擦手,肃然道:“若这次不能破开獾儿嘴,我们纵去他地杀戮抢掠,返回捕鱼儿海时,每个人依旧是可耻的!为了鞑靼的荣耀,为了你们勇士之名,诸位,奋力死战吧!”
一番话,坚定了人心。
入夜,星辰黯淡。
巴噶逊达尔罕、火筛各带三千兵马离开营地,因为距离与夜色的掩护,明军对这些动作并不知情。
这一晚,营地犒劳军士,丰盛的肉告诉了所有人,大战在即。
在阴云笼罩而来,夜色正浓时,阿尔苏看向回回炮总管马苏利文:“将所有的回回炮摆出来!”
马苏利文领命,驱马至后侧,扬起鞭子便喊道:“前出,至城下二百步!”
六十名彪形大汉一起发力,将回回炮抬了起来,艰难地向前而行,而在这些人身后,还有六名大汉挑着配重,数以百计的人挑着沉重的大石跟随。
二十门回回炮,仅仅是运输的人手,就不下四千人。
阿尔苏驱马在侧,看着一门门高大的回回炮,目光中满是自信,对一旁的海勒金、塔拉等人道:“你们知道回回炮的过去吗?”
海勒金等人直摇头。
阿尔苏看向马苏利文,马苏利文呵呵笑道:“说起回回炮,不得不提阿老瓦丁、亦思马因,他们是回回炮的始祖。早在元世祖时,为了实现灭宋夙愿,派大军攻取襄阳。只不过那一战打了六年之久,最后还是在回回炮的助力之下,以天威之力,将其军心彻底摧毁,宋军这才不得不投降。”
“自那之后,还有不少人将回回炮称之为襄阳炮,那意思是说,强如襄阳,固若金汤的城,这炮也能轻取。再看这獾儿嘴,不过是小小一座城关罢了,只要回回炮一发动,明军定坚持不了多久,若是多丢一些巨石上去,说不得连他们的城墙都能砸毁。”
阿尔苏连连点头,对马苏利文的解释很是满意。
鞑靼已经很久没回回炮总管这个职务了,这也是去年设置的,原本是为了拿下宣府做的准备,现在竟用在了这獾儿嘴。不过无妨,大不了打开獾儿嘴之后将回回炮拆开带到宣府外,接着打宣府。
繁星被这动静给闹醒,抬手拨开阴云,眨着眼看去。
獾儿嘴北城关。
把总方九亭借着星光看到了不断接近的鞑靼,还有巨大的回回炮,不由地瞪大眼,对千户邓三顺喊道:“去,将都督喊来。”
很快,刘胜便走了过来,当看到如此多的回回炮接近时,也忍不住变得凝重起来,言道:“这他娘的大手笔啊,如此多的回回炮,这是想让整个城关都消失吗?传令,除守城关将士外,一律隐在城墙边、城门洞与东西山侧,不允许聚集在内城之中!”
命令传达下去,獾儿嘴的军士赶忙转变部署,实在腾不开位置的,干脆就出了南关门。
戚景通听闻消息之后,入城,至刘胜身旁看了看,面色变得十分凝重,言道:“回回炮射程在二百步左右,寻常弓箭根本无法威胁到他们,虎蹲炮可以,但因为宣府打得太猛,没了火药弹,虽然还有一些火药可以发射石头弹,但效果必是不佳。若能有一批子母炮就好了。”
虎蹲炮并不算粗也不算长,一个人能提着走的东西威力确实有限,尤其是以抛射为主,这种砸人的方式杀伤范围十分有限,再说了,小石头落回回炮上也毁不了什么,回回炮全都是坚硬的木头。
刘胜皱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不了全都藏起来,回回炮再厉害,总不能将城关给拆了吧。想要这城关,说到底还需要派人来爬,只要人过来,咱们就弄死他们!”
戚景通点头:“现在看也只能如此了。”
刘胜深知这一仗不容易,拍了拍戚景通的肩膀,肃然道:“若是此战之后我不在了,告诉陛下,十八年后,我老刘还会再给陛下效力,但愿那时,大明已是中兴!”
戚景通深深看着刘胜:“不要说这种丧气话,陛下可是说过,大明中兴靠的是我们所有人出力,齐心协力——”
都指挥任一寸看着有股子生离死别意味的两人直皱眉,又看了看城外不断接近的回回炮,憋了一句:“我说两位都督,不就是二十门回回炮吗?我们让他们怎么运过来的,怎么运回去不就好了,多大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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