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说的是昨夜傅司在那名初中生女生离开后,从那三人中获取到的消息。
审问那三名男人的经历不必多说。
傅司有一套完善而熟练的审讯手段,自然可以让他们将想说的、不想说的、记得的、不记得的,全部吐得干干净净。
在动手之前,为了避免那三人的凄惨样子吓到了心愿,傅司还专门叮嘱她不要出伞,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不过女孩倒是拒绝了,只是说了一句——
“哥哥。再惨的画面,我也看过了。”
傅司一怔,随后一笑。
也是。心愿可不是什么设定为“傻白甜”的萌物。经历了那些惨痛的回忆,一个人固然可以保持一颗纯洁之心,但“对人生痛苦的抵抗能力”也必然会大幅上升。
而在心愿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傅司这个念头就更加深刻了。
“而且审问的话,我也是可以帮上哥哥的忙的。”她清冷的声音从伞内传入傅司心中。
傅司并未询问心愿的方法是什么,只是摆手拒绝。他本能地不愿意过多暴露心愿的存在。
不过他倒是明确了一点——
“心愿,这么看来,你现在的属性说不定已经变成了‘白切黑’。”
“白切黑是什么?”小女孩茫然。
“白色的外壳,切开来,里面其实是黑色的。”傅司解释道。
“听起来像是很好吃的蛋糕。”她笑着,随后声音便有些忐忑,“这会不好吗?”
“怎么会。”
傅司眯眼笑道,“我很喜欢。”
……
……
“按照那三个男人的说法,他们主持了一款事件。”傅司回忆着昨天那些男人说的话,“据他们所说,他们其实根本不了解。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知道了现在一些初中生很痴迷,于是就在一些社交平台散布这些消息,看看能不能网到一些鱼。结果,就网到了那位张菱同学。”
“也幸好是那位姐姐。”心愿说道。
她所说的“幸好”是指,其实也只有张菱一个人上了那三个男人的当,没有其他的女孩成为受害者。傅司查看过他们的手机聊天软件,发现也确实如此。
右手食指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傅司皱眉凝思,“但问题是,既然有假事件,就应该有真事件才对。那三人说是在网上闲逛的时候看到的消息,只记得名字和大致的规则,但是我根据他们所说的关键词去搜索,却搜索不到相关信息。”
“是他们在撒谎吗?”心愿问道。
“应该不是。”傅司想起那三人痛哭流涕的样子,“如果那副样子都是演的,那还真是演技逼真,当混混都屈才了。而且他们既然提出了关键词,想来也不是胡扯了一个名称。”
“也就是说确实存在这么一个游戏,但是不知为何所有相关消息都不见了——至少在网络上是这样的。”傅司总结道。
饮尽最后一口甜牛奶,傅司露出满足的笑容。
“既然网上找不到消息,那么我们就只能去线下找消息了。所以今天的行程,就是先和那位张菱同学联系上。”
站起身来,傅司正要回房准备出行的物品,忽然就听见了门铃响的声音。
叮咚、叮咚……
“这个时候的门铃。”
傅司不禁轻咦一声。
想他三年前搬来这片小区,在第一天,就已经用足够冷漠的态度和乖僻的行为处事,打消了那些邻居试图与他构建近邻之谊的念头。
日常会上门按动门铃的,除了收水电费的就是缴煤气费的,后来网上缴费普及后,就只剩下送外卖的人了。
至于傅菲?
自从她拿到了他家的钥匙后,就再也没有按过门铃了。
上一次记忆之中按响门铃的,还是那位快递员。带来了安装着《神明游戏》的手机,从而改变了他的命运。
这一次又会是谁?
正想着,小女孩忽然飘向了门那边,像是要帮他查看来者是谁。
这本无不可,但傅司却陡然心弦微动,一丝阴霾于心底迅速扩散。他立刻低声喝道:“心愿。回来!”
他的声音十分严厉。因为压低了声音,更显得格外阴沉。
女孩一怔,立在原地,回头看着他,露出茫然的神情。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傅司沉声说道:“你先回伞内。不要说话,也不要感知外界。”
莫名其妙被傅司吼了一句,心愿露出了有些委屈的表情,但还是乖乖地钻回了伞内。
傅司并未急着开门,而是将黑伞藏到了二楼的储物柜,紧接着拖出了轮椅,坐了上去。
再慢慢悠悠地前往门口,问道:“哪位?”
“呃,是我啊,许愿。傅司先生,我之前与你约定好了的。”
门外传来一名年轻女性的声音。
……
在结束了花鸟市场副本然后回到家中后,傅司曾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进行了一段漫长的自省。
凝神静思,整整一天一夜。
梳理自己过去的一举一动,搜寻着记忆长河的蛛丝马迹,只是为了找到那只将“求死之心”安置在他心中的怪异的踪迹。
遗憾的是,即使他展开了直死术,也并没有发现任何怪异的痕迹。但他明确了一个问题,他此刻的心理是极为不正常。
不同于精神分裂状态下的他无论是理智的还是不理智的内心不再被强烈的“求死之心”驱使着。现在的傅司虽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内心藏着“求死之心”这么一个异物,但他却无法摆脱,仍然有着莫名的自尽倾向。
这种感觉就像是,吸毒犯明知道吸毒有害健康,还是会忍不住吸一般。他固然知道“自尽有害健康”,但他还是会有一种侥幸心理试试也无所谓,说不定会很爽。
傅司知道这个比喻有些离谱,但事实就是如此。
但傅司也并非全无所获,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异常状态,他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开始尽量按捺内心的这股自毁念头。虽然无法彻底消灭,但只要不受到额外的刺激,或是将注意力分配到其他事情上例如解谜,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开那“求死之心”对他的影响。
另一方面,当作为局外人开始观测自己的时候,他也发现了自己“求死之心”的微妙之处他并不是单纯地想要死去,而是想要正常的死。
直白点说,他不想作为怪异死去,也不想被怪异杀死。他可以死,但是应当像个普通人一样死掉因为车祸、因为疾病、因为坠楼、因为割腕、因为天灾人祸。
这样的死法,是那颗“求死之心”所渴望的。
傅司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就给这种念头起了一个非常恰当的形容
“想要体面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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