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晚霞落了千里,大雁成群沉默自长安上空飞过,街道热闹已过,许多小贩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秦洛杉终于边走边打听到了京城。
所有人目光都好奇聚在她身上,眼中爆发稀罕的光。
“谁啊,谁家女子跑出来了。”
她鬓发微乱,衣角满是泥泞,安静地走在长安的青石板路上。
“这是谁家的姑娘,敢这样在大街上走,还要不要嫁人,是疯了吗?”
“秦家三小姐,看样就是叫土匪糟蹋完疯了,别说了她过来了!”
她走到那饶舌两人面前,嘴角挂着笑:
“劳烦,您知道秦府在哪吗?”
“不,不知道。”二人唯恐避之而不及,推搡着跑走了。
直到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都咂着嘴觉得今天的热闹有意思——秦三小姐受刺激后疯了,连家都不知道在哪。
此事很快传遍京城,不少高门子弟听了都面露厌烦,只有庆王府中的异姓王孙棣,原本在家中和奴婢寻欢作乐。
闻言解开蒙眼的带子,决定去看看这热闹。
夏季阴晴不定,街道霎时晦暗如冥,要落雨了,此时秦洛杉已经在街上游荡大半时辰,消息早传得满城纷纭。
如此大雨把她原本挺直的背脊都砸弯了。
听到白青的话从家中出来寻她的杜恭孝,此时举着伞躲在暗处,喃喃:“你是真的失忆找不到家,还是在做戏给全城人看呢?”
恰好此时秦洛杉若有察觉回头。
他慌得躲在立柱后,身子挺得像块板,不一会又忍不住探出头来。
与秦洛杉的眼对了个正着!
雨幕中,秦洛杉像刚从水中爬出来的女鬼,连唇色都极淡。
可她的眼睫黑若鸦羽,神色淡然。
那瞬间,杜恭孝心跳得飞快,竟有种抬腿就跑的狼狈冲动。
可秦洛杉目光轻易掠过他的脸,好像杜恭孝是个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杜恭孝站在原地,心脏陡然停了。
明眼人都知道找个地方避雨,她这样不就是故意引得自己心疼?
他漠然看着她,可嘴角不住抽搐。
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帮她?
可他发现她真的在往秦府走,每一步都很艰难。
没有任何预兆,她一头栽进污水潭里,溅起大片水花,眼紧阖着。
她乌发浸在黄泥塘里,任由雨水冲刷着。
暗处的杜恭孝眼颤了下,正要出去。
白青拦住他言简意赅:“装的。”
杜恭孝正欲说什么,看到秦洛杉脸上流下血来,是方才跌倒磕破了额角。
看来是真晕了。
他摇头:“不像。”
白青欲拦,没拦住。
“把她送回秦府。”走近杜恭孝才发现她手脚尽是密麻的伤口,如同鱼鳞密布,杜恭孝眉拧成了疙瘩结。
白青不动,只蹙眉极不赞同地盯着他。
杜恭孝:“她体内有慢性毒,时候不多了。”
白青立刻伸手去掐秦洛杉脉搏,他神色微动,后退半步。
杜恭孝把伞俯身将她捞起来,她眼动了下,像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往他怀里深处缩了下。
想来是冻坏了。
杜恭孝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尽管腿痛得要命,却有种为她揩净雨水的冲动。
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尾,目睹事情经过的暗处异姓王孙棣提着鸟笼走出来,饶有兴味地看着杜恭孝远去的匆匆背影,他吹了声口哨,逗着笼子里的鸟。
“真是出好戏,才子佳人,我正好无聊,就有人给我演了场大戏。”他微笑。
奴仆强笑着应和:“是王爷您吉人天相,才能心想事成。”
“珍珠怎么不叫了?是不是你没给它吃饱。”孙棣阴冷睨奴仆,霎时换了副面孔。
奴仆脸扭成一团,看着笼子里被铜钉固定永远保持歌唱姿态,两眼已经腐烂的死鸟。
而主子还在死死盯着自己。
“王爷,鸟,鸟……”仆人嘴瓢,几乎匍匐在地。
“呵呵呵,”孙棣爱抚地将手指伸进去摸着那鸟的羽毛,笑着对奴仆道,“你看,死了就是好,再也不会啄我,嘬嘬嘬……”
奴仆咧嘴笑得比哭难看。
孙棣提着鸟笼子回去,最后看了眼秦洛杉,弯了下唇角。
好玩的女人,有机会定要抓来玩玩。
她在自己面前是否也会装得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呢。
此时的秦府早吵翻了天。
秦大公子秦川因为找秦洛杉时候染了风寒,还在养病,强撑要下地被人按住:
“我去接三妹咳咳咳。”
“不行啊少爷你的身体……”他的通房丫鬟呜呜哭着,哭得人心烦意乱。
秦二公子秦晟喝花酒未醒,直打酒嗝闻言疑惑歪头:“秦洛杉还没死,这祸害遗千年妈的……”
秦大小姐秦简樱打扮素净,神色镇定,起身冲秦悦行礼:
“爹爹,好歹三妹是咱家人,要打要骂都关起门来,这样放任她在街上,岂不是叫人贻笑大方!”
秦悦面色犹疑不定,听着儿女七嘴八舌更是烦得拿手指敲了敲桌子:“好了!”
“刘达,你去把洛杉带回来,别叫她在外面丢人……”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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