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看着陈易生手里的桂花树枝,颤巍巍地落了些金桂在地面上,月下铺金泛银,她轻轻呸了他一口:“骗宁,格明明是桂花好伐。”手到底还是伸出去了,狠狠拽了他一把,陈易生一条腿噗通落在地板上,面目立刻抽搐起来。
“糖!你!”陈易生拼命踮起脚,“拿开,快拿开!疼疼疼——”
蓝牙键盘从横放变成了竖放,卡在他裆下。
唐方又好气又好笑,干脆抱着他的腰抬了抬,键盘嘭地摔在了地板上。
“你不能用力你别用力!”陈易生连叫了好几声,单脚跳了两跳,终于爬窗成功,整个人摊在地板上,回望窗台,长吁短叹了好几声。他拆掉原来的防盗窗简直再英明不过了,关键时刻显身手,虽然卡得疼痛无比。
以一个无比可怜的姿势转过上半身,陈易生举起手里七零八落的桂花枝,忍着痛笑着问:“我们和好吧?”
和她闹别扭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自己委屈,却又因为理解她的心思替她委屈,可他能怎么办呢,和别人完全不同,她再作,他也没有逃走的念头,甚至隐隐因为她的嫉妒有点“达到目的”后的窃喜,又怜惜她隐藏在满身刺下的不自信和自卑,发现她把门反锁后,简直高兴起来了。
他的糖说得对,他真是个奇葩。
唐方低头看着他,慢慢接过桂花枝,转了两转:“你回来干嘛?”
“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里?”陈易生笑着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我老婆在这,我女儿在这,我家在这。”
“中秋节过都过了,你现在说好听的已经晚了。”
“我们俩在一起天天过节,不在乎这一天。”陈易生搂住她的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现在是十六了,你看外头,月亮可圆了。”
唐方抬起头,又低下头:“反正第一个中秋节你没陪我,陪别人了。”
当女人陷入这样的逻辑死胡同里后,男人该说啥?陈易生叹了口气:“都怪我,对不起。不过我已经把伊拉瑞亚送去赵士衡家了。我以实际行动向你道歉,还是很有诚意的对不对?”
唐方一怔,摩挲着手里的桂树叶,沾着微凉的露水,有点微潮。
“你,你怎么说的?”
“说我老婆吃醋了,很不爽,所以不能留她住。”陈易生侧头盯着她,见唐方果然很尴尬地不作声,大笑起来,“我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拆你的台?我一直夸你多nice多kind的,毁我形象可以,毁你形象万万不能。”
唐方脸一热,瞟了他一眼:“那你怎么说的。”
“你在乎她怎么想怎么看你吗?”陈易生摇摇头,“糖啊,你呢,小心眼,吃醋,跟我作得要死,一定要赶她走,但你又特要面子,装大方,真的赶走她了,你又觉得自己不厚道了,怕伊拉瑞亚看穿你是个对丈夫对自己都没信心的小女人。”
陈易生伸手固定住她的脸:“我说得对不对?”
唐方垂眸不看他,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陈易生松开手把她搂到怀里揉了揉:“真想把你按在床上,狠狠打一顿屁股,让你凶。”
“你敢?”
“我不敢。”陈易生幽幽地叹气,“谁让你把我吃得死死的呢。”
唐方回过神来,推了他一把:“怎么被你说得好像又是我错了一样?”
“你怎么没错?”陈易生把她的头按回去,“你仗着怀孕,以前还有错就认,现在连错都不认了?你说,有你这样一上来就骂我又渣又烂的吗?那很爱很爱我的你又是什么?”
“又瞎又聋。”唐方理亏,但是嘴上不能输。
陈易生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张嘴!真是,我今天真的很伤心的,你说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好的人吗?”
“肯定有。你就没伤我的心吗?”唐方揪了他腰间的软肉一把,“要不我把今天的事发个朋友圈,让你看看大家怎么评理。”
陈易生浑身一绷:“千万别——你不会发了吧?”他伸手要掏手机。
唐方捉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才不会发呢,要骂也只能我骂你。”
“咦,难道别人都会觉得我不对会骂我?”
“那当然!反正我的女朋友肯定会说你渣,结了婚当了爸还和前任勾勾搭搭,还带到老婆面前来炫耀,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爱你都离不开你似的,怎么,妻妾成群你就爽了?”
陈易生又急了起来:“我真没有,冤枉死了。我要是想勾搭她,米兰展的时候就勾搭了,用得着等现在?”
“那我可不知道,说不定你们那时候勾搭了,反正那是在和我好之前的事,我也不在乎,但现在不行,看着就来气,气得我肝疼。”唐方说起来又气得不行,手下啪啪啪打了陈易生的腿好几巴掌。
“你们女人真是!”陈易生叹气,“天下有这么蠢的老公,把情人介绍给自己老婆认识?我这叫正大光明、光明磊落、心无旁——”
“旁什么?”
“鹫?”陈易生有点上当的不妙感。
果然话一出口,唐方笑得抖个不停:“秃鹫的鹫你倒认识?”
算了,能逗你笑,我就不计较了。陈易生看着窗外十六的月光,哼了一声。
“你光明正大?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藏得住吗?”唐方狠狠捏了捏他的手,“你那小样儿,脸上写着:快看,我的前女友美不美?她这么美还依然喜欢我哦,我多有魅力啊,呀,天底下怎么有我这么帅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呢——陈易生,你敢说你没有这想法?”
陈易生冷不防被她戳了个准,打了个哈哈:“地上凉,起来,我们到床上躺着说话多舒服。”
“你先说你有没有这想法?!”唐方揪着他不放,“最可气的就是你了,直男癌!自恋狂!讨厌讨厌讨厌!我怎么会嫁给你这种家伙!”
陈易生半拖半抱,把人拽上了床滚在一起,笑得不行:“好好好,我承认我是有一点点这种想法,但我是想让你看看,我对你有多爱,你不用担心我哪一天爱上别人,伊拉瑞亚算美女吧?这个你坦诚评论好不好?”
唐方拍开他凑上来的嘴:“我不喜欢她,但她是个很美的美女,还比你高。”
“就是啊,这样的美女我都不心动,你还担心什么呢?我爱的是你的灵魂,我们俩灵魂契合——”
“凭什么啊?!”唐方踹了他一脚,“我肉体就很差吗?”
陈易生趁机覆上高峰,揉捏了几下:“实事求是,肉体也很勾人,但女人不都喜欢男人说爱她的灵魂吗?”
“才不!”唐方拨不开他的手,声音低了下去气势不低,“我就要你只爱我的脸只爱我的美色!”
陈易生笑得趴在她胸口吸了好几下:“好,我沉迷于糖糖的美色不能自拔,恨不能死在你身上行了吗?”
“恶心!”唐方胸口湿哒哒的,看着他一颗脑袋拱来拱去,自己也笑了,“你又哪里学来的这种恶心话。”
陈易生抬起头:“真心话!你不觉得我对你永远要不够?就算现在不能做也想得要命,是真的,不能自拔。”他哈哈笑起来。
唐方挥起枕头拍在他脸上。
“走开,我要上厕所!”唐方推开陈易生,“你不疼了吗?”
“疼。”陈易生拉着她的手去摸,“你亲亲摸摸就不疼了。”
枕头再次砸了下来,陈易生朝着唐方的背影发嗲:“我在床上等你哦——”
不一会儿,唐方慢腾腾地回了卧室,脸上木木的。
“陈易生——”
陈易生一把掀开蚕丝被,露出光溜溜的身躯,挺了挺腰:“惊喜不惊喜?我已经准备好了!”
唐方闭了闭眼,吸了口气:“我有点流血。”
唐方不知怎么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你别怕,血不多,要去医院吗?”
“当然要!”陈易生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急诊为什么要来产科手术室做?”陈易生一头的汗,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却紧闭着的大门。
一旁的老太太安慰他:“半夜里来这里才好,旁边就是B超室,医生也有好几个值班的。”
“真的不是因为要做手术?”陈易生将信将疑,手里的矿泉水瓶子都捏扁了。
唐方从门口探出头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让我在里面等医生来检查,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陈易生冲了上去,也不管旁边还有三四号人,直接抱住她:“没事的,不用动手术的,刚才那个阿姨跟我说了。你别紧张,进去吧,我不走开,就在这里,有什么事你叫我。”
唐方已经镇定下来了,红着脸也抱了抱他:“嗯,你也别紧张。”
陈易生眼巴巴地看着门再度关上,他不紧张才怪呢,紧张得想死,想一巴掌拍死自己,都是他不好,都怪他,惹她生气了,明明知道吵架的时候口不择言,她又毒舌又自我保护意识太重,还要跟她吵,不好好哄她,让她情绪激动,肯定还惹她哭了,她现在眼睛还肿着呢。陈易生沮丧地坐回座位,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丈夫也是个失败的爸爸。
足足等了三十分钟,才有一个医生姗姗来迟,进了手术室,又隔了十来分钟,唐方出来了。
“医生怎么说?你没事吧?”陈易生赶紧迎上去扶住她。
“没什么大事,有点先兆流产。”唐方低头看了看单子,“开了黄体酮,吃一个星期,如果还流血再去门诊复诊,要静养。”
陈易生听见流产两个字眼前一阵发黑,后面的话几乎有点不太能完全理解。
“走吧,先回家。”
唐方转头才发现陈易生脸色苍白:“易生?真的没什么事,现在孕初期很多人都会有这个症状,吃了药就好了。”
陈易生呆呆地点了点头,扶着她进了电梯。沉闷笨重的大电梯里,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们一眼:“几楼?”
“一楼,谢谢。”唐方握住陈易生的手,“真的没事。我肚子不疼,也不想吐。”
出了住院大楼,陈易生才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都怪我。宝宝肯定生我的气了。”
“我也有不对。”唐方摸了摸小腹,温柔地低下头,“宝宝,爸爸妈妈都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做爸爸妈妈,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嗯,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别生我们的气,我们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陈易生停下脚,扁了扁嘴,红着眼眶弯下腰,亲了亲唐方的肚子,“爸爸错了,我太幼稚了,没有好好哄妈妈陪着你们,对不起了安安。”
“她都不理我。”陈易生一脸忧伤地抬起头,“糖糖你还生我的气吗?”
唐方摇摇头:“不生气了。我是个自私差劲的妈妈。她肯定也不想理我了。”
“那我们以后好好的好不好?再也不吵了。我保证和别人划清界限,要有什么必须的来往,一定提前告诉你让你放心。”
“我以后也不乱发脾气了,要是不开心就好好提出来。”唐方低头澄清,“安安,你不要听妈妈发脾气时候说的乱七八糟的话,你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他最帅,最有魅力,最有才华,还很有趣,又勇敢又机智又富有探索冒险精神,他对妈妈可好了,还有他很爱很爱很爱你——”
陈易生缓过神来:“嗯嗯嗯,长安你一定要记住妈妈的话,也要记住你有天底下最好的妈妈,你一定要遗传她又浓又卷的长睫毛……”
“可惜去不成汕头了。”
“当然不去了,好好在家休息。明天的客人还能取消吗?”
“那可不行,我都准备好了,明天家常菜为主,很简单的。”
“那我留在家里帮忙,你就动动铲子。”
“你不去陪你的朋友了?”
“当然不去。让赵士衡陪就行了,明天本来也是让伊拉瑞亚看一下项目,画几张草图就行了。”
“她不是来玩的吗?”
“顺大便帮我们点小忙嘛。”
“奸诈!”
“嘘,宝宝会听见的……这叫机智。”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边走边说,月色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慢悠悠地,融入这都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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