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陈尘挂了林锐的电话,将手机放进包里,朝对面的萧楠歉意的笑了笑。
萧楠看她抿了抿嘴唇,眼神朝窗外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于是他放下手里的水杯,问:“陈小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陈尘虽然对萧楠有好感,但那也仅限于对陌生的相亲对象不油腻不作怪,完全超出预期警戒线后,油然而生的感觉。
陈尘觉得是时候要切入正题了,她想了想措辞,开口说道:“萧先生,恕我冒昧地问一下啊,今天的这场相亲你是自愿的吗?”
问完感觉好像这话又有点不对,就在她苦恼的想换个词补救一下的时候,对方却笑了。
萧楠原本就长得周正,这下笑起来更是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他宽慰她:“陈小姐是不是也无法拒绝长辈的好意?”
陈尘立刻捕捉到了个“也”字,一下子明白过来两人大概境况相同。
实属同道中人,心头舒了一口气,人也稍稍放松下来。
萧楠见她悄悄松一口气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干脆开门见山了说:“其实我马上要出国培训了,大概为期半年,这种情况出来相亲,说实话不太合适,只是家里的长辈深情难却,抱歉。”
陈尘连说没事,她也是无意恋爱,来这一趟完全是因为她不敢违抗秦枚的意愿,要说抱歉她也有。
大约是同命相怜,陈尘看着萧楠感觉越来越亲切,最后两人干脆达成了共识。
萧楠:“如果陈小姐不介意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
陈尘伸出手,笑着说:“新朋友,你好,我叫陈尘。”
这顿相亲饭结束于萧楠科室的电话call,走之前两人加上了微信,约好如果之后还有长辈的盛情难却之时,可以拿对方挡一下。
陈尘在到家之前,都有一种找到了同盟的感觉。
可是这种心情只持续到刚进门,就被秦枚的来电给打破了。
秦枚一向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问:“你觉得对方怎么样?”
陈尘在路上已经想好了,既然两人决定合作,当长辈问起,就不能说太好,也不能说太差。
说太好了以后合作结束,要说处不来不太好收场,说太差,又不适合今后演戏了。
留点后路,日后好随机应变。
陈尘在玄关处换拖鞋,这双鞋的搭扣很难解开,她将手机扔在鞋柜上,开了免提回话:“还行吧。”
谁料秦枚说:“我觉得不行!”
“啊?”
怎么就不行了?这亲不是你让我去相的吗?
秦枚一贯冷硬的声音:“我听你钱阿姨说,对方过段时间就要出国了,这刚谈起来就是异地恋怎么行?”
“下回如果他约你,你找理由回绝了吧。”
陈尘想替这位盟友争取争取,因为她知道,没有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她妈不会收手的。
毕竟,像这种长相周正温文尔雅还通情达理的盟友不好找。
陈尘终于把鞋脱了,穿上了舒服的拖鞋,她拿起手机说:“他只是去培训,才半年。”
秦枚那边顿了一下,大概感受到了陈尘的反骨,不给她机会造反,直接说:“我会和你钱阿姨说的。”
陈尘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反正这种时候反驳她妈,没什么好处,多年来养成的条件反射,她妈发号施令的时候,闭嘴就行了。
咖啡喝多了,嘴里有股味,陈尘想喝水,举着手机去厨房,一边等秦枚先挂电话。
谁知,等来了她这通电话的第二个问题。
秦枚问:“对了,听说谢忱那孩子回来了?”
陈尘倒水的手一顿,磕到了杯沿,定了下神才说道:“好像是吧。”
“好像?他不是来你们华瑞了吗?”
陈尘在心里揣测她妈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喝了口水,含糊道:“嗯,碰见过那么一两次。”
秦枚没有追问下去,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有空带他回家吃顿饭吧。”
虽然谢忱和陈尘早已成年,甚至在社会上都已经摸爬打滚好几年了,但在秦枚的心里,没结婚就是还没长大,依旧是个孩子。
陈尘从初中开始,就被秦枚送到爷爷奶奶家住。
到了高中,谢忱被父母送回国念书,也借住在陈尘的爷爷家。
这么算下来,俩
人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的关系。
陈尘从小是个会演戏的主,在长辈面前乖顺的像个知书达理的小公主,可一旦出了家门,就是个张牙舞爪的漂亮小丫头。
逃课,挑唆人打架,念书那会这种事没少干,掐得过人时就趾高气扬,一瞅打不过人家了,立刻哭哭啼啼地跑回去躲谢忱身后。
总之,那时候的谢忱,就是她的一块专属盾牌。
替她挡风遮雨,简直无所不能。
那时候的陈尘,天真的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未来的日子,他们会这样永远相亲相爱,一起走下去。
直到,他们偷偷谈起了恋爱。
争吵,冷战,疲惫,这些情绪轮流加入到他们的关系里,直到后来,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
从初中开始,母女俩相处的时间就变少了,所以秦枚对陈尘阳奉阴违的脾性,不甚了解。
陈尘对于“有空”这个词很有掌控度,于是态度很好地回了句:“好的,我知道了。”
随后,秦枚就满意地挂了电话。
这边谢忱将车开进自己小区的地下车库,林锐把后座上收拾好的东西带下车,然后和谢忱一起走进电梯。
车库是地下一层,谢忱在电梯里按了两个数字,1和16。
林锐在一旁看着没多想,直到电梯门在一楼打开,林锐见谢忱没动,于是他也不动。
大约过了三秒,谢忱偏头问:“还不走?”
林锐一脸懵逼:“我走?我走到哪里去?哥,你不住这栋吗?”
谢忱伸手按住开门键,下巴朝敞开的电梯门微抬:“出门右拐一直往前走就是小区大门。”
林锐一脸不可置信,他竟然就这么被始乱终弃了???
林锐急道:“不是哥,我不配去你家坐坐喝杯茶吗?”
谢忱冷漠拒绝:“没茶。”
林锐退其次而求之:“白开水也行啊,我有点口渴。”
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他这过门而不被邀请进入,就显得太没面子了,他不允许自己这么不被待见。
因为长时间没关门,电梯发出“滴滴滴”地警报声,林锐好心提醒:“哥你先松手,
电梯要坏了。”
这时候恰好有别的楼层的住户走进来,谢忱不得不松手,林锐才得以顺利进入谢忱的公寓。
进了门,谢忱真的只给林锐倒了杯白开水,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着,看着眼前那个坐立不安的人,问:“不喝?不是口渴吗?”
这杯白开水,还真的是开水,那杯子烫的都拿不住手,林锐就算渴死也下不去嘴啊。
想了想还是先主动认错,交待昨晚的事,他说:“昨天真不是我把陈尘姐带去酒吧的,是她来找我,我……恰好在酒吧。”
林锐怕谢忱不信,立刻掏出手机,嘴上说:“真的,我给你看通讯记录,陈尘姐给我打的电话。”
心里说:对不住了姐,我撒谎只是为了活命,我一会说实话也是为了活命。
谢忱显然没有轻易相信,问:“她找你做什么?”
林锐做出一副很为难但又不得不和盘托出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演的很到位,然后说:“陈尘姐问我,你什么时候回的国,还有为什么去华瑞?”
谢忱眼皮一抬,看他:“你说了?”
林锐牢牢守住自己的狗命:“当然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谢忱点点头,表示满意,右手手指依次轻敲在沙发上,随后说:“你可以走了。”
林锐:“……”
行吧,要来的白开水是滚烫的,要来的饭肯定也不香。
林锐装出一脸不稀罕的样子走了,可刚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
谢忱微微侧过头:“等等。”
林锐心中暗喜,他哥终于良心发现要留他吃饭了,开心。
只见谢忱微抬下巴,示意桌上放着的那一堆破烂,说:“把你的东西带走。”
工具人林锐伤心欲绝。
拿回了车和包,陈尘就不太想出门了,窝在家里度过了余下半个不太愉快的周末。
周日晚上睡觉之前,陈尘不知怎么脑海里突然就窜出了,那天谢忱当着众人面毫不留情批她迟到,再面无表情立规矩的画面。
画面感太真实了,陈尘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刻。
谢忱就那么扫了她一眼,目光里除了冷漠疏离外,
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丝丝讥讽,羞辱感瞬间在脑海里野蛮生长。
陈尘蹭地从床上坐起来,开了床头灯,抓起手机再加定了一个闹钟。
倒也不是扣不起这个钱,只是不想再丢份而已。
陈尘定完闹钟以后满意地睡下,结果第二天早上,到了公司才发现,后来加定的那个闹钟早了一个小时。
她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了几份需要审查的法律文本,心里默默地把这笔账记在了谢忱头上。
看完两份材料,陈尘起身去茶水间冲了杯黑咖,刚喝了一口,姜宁就来了。
姜宁洗完自己的杯子倒好水,转过头看见陈尘杯子里的黑咖,眼睛眯了眯,凑过去说:“你不对劲。”
陈尘靠在流理台,闭着眼一脸瞌睡样,心想,她当然不对劲,被仇恨气花了眼,导致自己严重睡眠不足。
姜宁看这四下无人,小心翼翼地将心底八卦网撒了出来捕捞,问:“和相亲对象聊太晚了?”
陈尘睁开眼,转过头笑着反问:“可能吗?”
姜宁眼里闪着八卦之光:“对方不太行?”
陈尘回忆了下萧楠的样子和绅士行为,给予对方充分肯定,说道:“挺行的。”
姜宁被搞懵了:“那你这到底是聊了还是没聊?”
陈尘没好气的解释:“我是闹钟定错时间了。”
姜宁摇头:“我不关心。”
又问:“对方什么职业?”
陈尘:“医生。”
姜宁好奇心十足:“哪家医院?什么科室?现在好医院的好医生可是一号难求。”
陈尘怼她:“外科,开膛破肚。想插队吗?要不我帮你先约上?”
说着拿出手机,佯装真要替她联系,挂个号似得。
姜宁笑着按住她的手,可心里已经抓住重点了,这说明俩人加了微信。
这年头相亲能加上微信继续联络的,那起码说明对方像个人。
姜宁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道:“秦女士眼光就是好。”
陈尘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不,秦女士持反对意见!
姜宁忽地又想起什么似得,小心翼翼地问:“那学长怎么办?”
不提还好,这一提,陈尘的起床气瞬间死灰复燃,何况自从他回来以后,她就没遇到过好事。
迟到被逮,喝杯酒被调戏,借宿付了一千块巨额房费,今天还被动早起。
悲伤一旦聚齐起来,就想掐人中,于是,陈尘的口气很冲:“他跟我有关系吗?”
俩人都没注意到,门外有轻微地脚步声,忽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