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凝皱起眉头,看着房门下方缝隙外来来回回的身影,猛地拉开门:“你到底要干嘛?”
外面的小女佣被突出起来的呵斥声吓了一大跳。
“抱、抱歉。”安凝愣怔,“我还以为是……”
“夫人,我有话想跟您说。”小女佣尴尬的笑笑,看了看周围,“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说吧。”安凝看着对方,用毛巾擦了擦脸。
“不过,您能别将这些话告诉先生吗?我有些害怕。”小女佣带着一颗善心来,看上去却十分焦虑。
既有善意,安凝当然乐意:“可以。”
“我大概知道您昨天在杂物室里找什么,”小女佣声音很轻,却足够安凝听清,“之前安柔小姐来过别墅,说是对制香感兴趣,先生就把您的那些东西送了出去。”
安凝如遭雷击。
她是有想过薄宴淮对此事知情,但也没料到自己的东西竟然是被他亲手相赠的!
莫大的讽刺袭来。
安凝用手扶着旁边的墙壁,冰凉的触觉顺着掌心慢慢弥漫。
随即,她自嘲地笑了笑。
早就该习惯了,不是吗?
薄宴淮用她的东西去讨好安柔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安凝羽睫轻颤,心底那股酸涩溢出,还是不免夹杂了心痛。
“夫人,您还好吗?”小女佣担心地看着她。
“我没事。”安凝用力地眨了下眼,回过神后,用冷水慢吞吞地洗了把脸,“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那……”小女佣站在原地,搅着指尖,有些踌躇。
“放心吧,我不会出卖你的,”安凝郑重承诺着,“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嗯嗯,夫人您也别难过。”小女佣点点头,转身离开。
安凝一人留在浴室,指尖残留的水滴落在地板上。
她竟有些庆幸昨夜在薄宴淮询问时没有说出此事,否则指不定会听见些什么刺人话呢。
安凝缓好情绪,下楼吃早餐,薄宴淮早已坐在那里。
他一眼注意到了她微微泛红的眼眶,眉峰微挑。
旁边的佣人反应极快:“夫人,您身体不舒服吗?”
“刚刚洗脸,不小心弄到眼睛了。”安凝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
薄宴淮听见这话,并未多想,继续吃着早饭:“晚上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
豪门多宴会,安凝以前不觉得,现在深感疲惫。
“我今天没空。”安凝想也不想地直拒。
薄宴淮手上的动作一顿:“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安凝抬头看他:“有什么必要?”
她现在当真是不想看到眼前这男人,多说一句都嫌累。
“有什么必要?”薄宴淮慢慢重复这话。
他脸上神情不变,但就是让人感受到了那股抬不起头的威压。
几个佣人上好早餐后,就立马退回厨房。
小女佣忍不住嘀咕:“夫人怎么老是惹先生生气啊,这两人早晚得离婚吧。”
“我看未必,”年长一些的佣人瘪瘪嘴,“你没发现吗?先生每次生气可都是因为夫人拒绝了他。”
“那就是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小女佣不明所以,却也懂得豪门夫妻的相处之道,“像先生这样的人,平日里谁会拒绝他?”
“你这个话可能就说错了。”那惯会看脸色的佣人与旁边女佣对视一眼,“这恰恰说明了薄总重视太太。”
显然,两人的想法出奇一致。
不是没人会拒绝薄宴淮,而是拒绝的人已经被薄宴淮划在了圈外。
毕竟像他这样有权有势的人,那种不长眼色的三番两次惹他生气的早就被扔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小女佣撇嘴,摆明了不信。
两人见状,也没跟她白费口舌。
安凝赶在薄宴淮发怒之前,无奈答应了。
她吃掉最后一口早餐,憋着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朝着车库走去。
“后面来。”薄宴淮先行一步打开后座的门。
“……”安凝无语。
她直直地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完全看不出他这是要做什么。
等上了车,司机在这尴尬的气氛之下都想放点音乐来缓缓。
一路上,愣是谁也没再开口。
直到下车,安凝看着径直离去的黑车,嘴角微抽。
这人果真只是送她来实验室?
这么好心?
安凝在如同梦境般的情境中摇了摇头,她是越发猜不透薄宴淮的心思了。
等上了楼,安凝换好实验服,发现江煜已经站在实验桌前。
她走了过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江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沉声道。
这冷淡的态度和昨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凝愣在原地,发怔又发懵。
她难道是哪里得罪他了?
可昨天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不是说一起做实验吗?”安凝一头雾水。
“我不需要。”江煜似是嫌她烦,竟走开了几步,“你最好别来跟我搭话。”
安凝简直要被气笑。
她算是体会到了凌薇为什么要说这人是个讨厌鬼了!
“翻脸不认人”就是用来形容他的吧!
安凝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找了距离他最远的位置开始练习嗅觉。
她暂时不能制作太复杂的香剂,所以选择的都是一些比较温和的气味。
江煜的耳边时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本是不会被轻易打扰的性格,可不知怎的,目光就是忍不住朝安凝方向看去。
她全神贯注地嗅着手里的东西,偶尔会做笔记。
等到了中午,安凝率先一步离开了实验室。
江煜也打算走,路过她那边区域时,将笔记上的内容尽数收入眼底。
那上面全部是记录的一些基础性的东西,像是什么气味记录,那可都是初学者才会做的事情。
江煜那股被欺骗的感觉更甚!
他想起昨日安柔说过的那几句话“家里有个姐姐”、“总是喜欢剽窃别人的创意”、“惯会伪装”,狠狠地攥紧了拳。
江煜不爽地脱下实验服,朝门口走去。
他光是想到昨天自己竟然向一个初学者提出了一起实验的邀请,就是一副“老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的悲鸣。
这女人也太会装了吧!
一连好几天。
安凝都不可避免地看到江煜的臭脸。
她私下有去问凌薇原因,却只得到一个“他就是个性情古怪的讨厌鬼”的答案。
安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她也不再让对方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心一意做着自己的事。
在安凝锲而不舍的锻炼下,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嗅觉提升不少。
而正是因为这样,她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
安凝不可置信地朝那边看去。
江煜正冷着脸调着试剂。
“这东西你是哪儿来的?”安凝朝着江煜走了过去,语气愤愤。
“你管我?”江煜抬眸,扫了她一眼。
“我问你是哪儿来的?”安凝语调染上怒气,“这分明是我研制出来的!”
电光火石间,安凝忽然想起了安柔曾经来过这里。
那么江煜态度的转变似乎也有了答案。
“这怎么就成了你的东西?”江煜语气不屑。
“是安柔给你的,对吗?”安凝开门见山,“她是不是在这里跟你说了什么?”
江煜没再说话,停下手里动作。
“我的笔记本是在你那里吗?”安凝深呼吸,如果眼前人是安柔,她会毫不犹豫将双手掐上她的脖子,因为是江煜,她在克制自己的冲动。
“你说那是你的笔记本?有什么证据?”江煜紧紧地盯着她,很严肃地在判断真假。
安凝坦坦荡荡,一口气说了不少上面的内容。
那上面可能会是她的心血。
但……
“这又能证明什么?”江煜的反应出人意料,“你拿着她的东西背下来,不也是这个效果吗?”
安凝诧异了一下,竟有些无法反驳。
“那你要我怎么证明?”她摊开手,“对比笔迹?你又会觉得我是在模仿她吧?”
江煜单挑眉梢:“很容易证明啊,你也制作出一款水平不低于笔记内的香,我就相信。”
“我做不出来。”安凝为难。
她目光清明,全然没有一丝心虚的意味。
江煜将这看在眼底,只觉得讽刺。
他不想再跟眼前人废话,警告道:“那就别在我眼前晃悠。”
“我现在做不出来。”安凝苦笑着自嘲,“你知道那个笔记到后面就只剩一片空白了吗?”
江煜状似不想理会,实则一句话都没漏下。
安凝对笔记的迫切,激得她的指尖颤了颤,狠心说出了苦衷:“因为我在那之后失去了嗅觉。”
江煜一怔,第一个反应便是不可能。
自从安凝来实验室后,凌薇明里暗里朝他炫耀了许多次她这个小师妹。
江煜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现在却说这个年少天才没有嗅觉?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安凝的神情又不似作假。
她眼里含着强忍下的难过,在外人面前头一次承认这个事实竟让她生出些想要逃的冲动。
江煜不知为何,也跟着手足无措起来。
或许是安凝此刻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悲哀让他都觉得可惜。
江煜有些出神,她不过是一句话,他就这么轻易信了?
安凝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攥住的指尖紧了紧。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如这样,你先好好保管我的笔记,等我制作出水平相当的香水,你再还给我。”
放在他这里,总比被安柔拿去好得多。
“你不是失去了嗅觉,还怎么制作?”江煜像是抓住了什么错处,揪着质问,脸上的固执十分明显。
这至少能让安凝嗅出江煜对笔记很重视。
她笑着向他保证:“我最近有在做刺激嗅觉的实验,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恢复到以前的水准。”
她的目光中燃着永不服输的斗志,往日平淡的外表下展现出了惊人的傲气。
江煜在这瞬间,仿佛因为她的一个眼神看到了曾经的安凝。
那个在凌薇口中资质出众的天才。
他莫名移不开眼,原本涌到喉咙口的质疑也变成了一句:“那我等着你来拿。”
“好。”安凝只要江煜愿意相信她就够了。
江煜却鬼使神差地追问一句:“你嗅觉的事没跟凌薇说吗?”
“师姐知道。”安凝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这样问,笑了笑,“他们以前总爱说我有天赋,可能是我比较勤奋,你听听就好,不必太当真。”
江煜却不赞同安凝的过于自谦:“如果这笔记真是你的,那你确实是她口中的那个天才。”
安凝是看错了吗,好像在江煜脸上看到了敬佩?
江煜如今的名气可比曾经的她大很多。
怎么可能会“敬佩”她。
江煜被这意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然,咳嗽一声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一出门,脸上的神色顿时凝重下来。
他对安凝的话信了大半,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
而他没说的是安柔拿这笔记是为了跟他交换一瓶香水以及制作的秘方。
江煜当时不是没质疑笔记的来源,但安柔说得有理有据,还顺势贬低了安凝,估计那蠢女人也是不知道安凝和他有所接触,不然还真被她给骗了。
江煜用舌尖顶了顶后牙槽,眸底闪着幽光。
但凡是了解他的人,看到他这种表情就知道是有人要遭殃了。
“啊切——”
安柔坐在餐桌前,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用手捂住口鼻,眼眶润润的,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薄宴淮坐在对面,吩咐着服务生点餐。
安柔看着对方深邃的眉眼,心底的贪恋再度油然而生。
她约了薄宴淮这么久才将人约出来,想要将他拿下的心思愈发迫切。
“宴淮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安柔适时开口。
“嗯。”薄宴淮颔首,眉宇间夹杂着一些冷厉。
这是之前从不会对安柔出现的神色。
安柔原本闪烁着希冀的眸光沉了些,将旁侧装着小香水的袋子推了出来:“你打开看看?这是我专门为你制作的新品。”
薄宴淮顿时想到之前闻到的她身上的味道,本能的有些抗拒,一动也不动:“多谢,你费心了。”
“宴淮哥哥,你现在试试吧。”安柔扬起一抹笑,撒娇道,“我约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呢,保证能消除你的疲惫!”
薄宴淮嘴唇轻抿,整张脸看上去都异常的清冷漠然。
安柔越是见他这般,就越憎恨安凝故作柔弱的卖惨,她和薄宴淮同在一个屋檐下,薄宴淮会被她影响,实在是人之常情。
按照之前的预想,薄宴淮早就该是她的池中之物了,都怪安凝那狐媚子,否则她何必费心使这么多手段。
安柔心底烦躁,脸上却笑得愈发动人,其中又满含着不被薄宴淮理解的委屈:“宴淮哥哥,你是不喜欢我的香了吗?我可是按照曾经的味道调制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