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宴淮了然,声音微微嘶哑:“好。”
安柔领着医生过来时,正好听见这句应声。
她目光闪烁,诧异于薄宴淮这个“好”字的动机,难道说是他答应了安凝什么?
不对。
安柔大脑飞速运转中,目光从上到下扫视安凝,最终将视线锁定在她捂着小腹的手。
难道,安凝怀孕了?
这个答案跳出脑海时,她的大脑瞬间宕机,心脏也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整个人软绵绵的,紧紧扶着墙壁才没晕倒。
这几日薄宴淮对安凝的转变明显看得出两人关系有修复迹象。
所以说,安凝突然犯恶心,是因为怀孕了?
安柔如置冰窟,站在原地像个突然断了线的木偶。
医生扶着安凝去了诊疗室,薄宴淮紧随其后,安柔怀着异样的心情,堪堪迈起脚步跟了上去。
在医生没确诊前,她想象归想象,还抱着一星半点猜测错误的侥幸。
但诊疗室门口,一双大手挡住了她。
“宴淮哥哥?”安柔浑身僵住,连说话的语气都弱了很多,“姐姐,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没有休息好,”薄宴淮糊弄道,“你先回去吧,把汤带走,没什么必要暂时不用过来了,等爷爷情况稳定后,我会联系你的。”
“砰——”的一声,门从里面关上,安柔就这么被迫地与门内的一切隔绝开来。
她心中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是震惊、嫉妒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薄宴淮忽然冷淡的怨毒。
“请让让,无关人员不要挡在这里。”护士上前提醒。
安柔转头,护士被她这张僵尸脸吓了一大跳:“小姐,你还好吗?”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安柔平静的面容下翻涌着火焰般的炙人怒意。
护士被她歹毒的眼神盯得心里发麻,浑身的血液里都窜着一股莫名的凉意,瞬间噤声,一点不敢刺激到眼前人。
安柔也不愿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走到医院花园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拿出手机:“妈,安凝好像怀孕了。”
“什么!”秦玥还在兀自幻想当了救命恩人之后该如何享受的喜意,被这桶冰水淋得如同跌入冰窟,嘴里正在嚼的一口苹果呛住喉咙,差点噎得断气,“咳咳咳……”
好半天顺过气来,想到:“难道薄宴淮最近对安凝的反常,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八九不离十,我们现在怎么办?下毒一事才没过多久,现在再动手的话,只会引火自焚!”安柔心慌地向老妈寻求帮助,通常她乱了老妈会镇定。
安凝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否则,只要她诞下了薄氏的第四代继承人,她们安家就成了安凝的掌中物,轻轻一捏,她们会死得凄惨。
“你先回来。”秦玥焦头烂额,握紧手机,“这件事我们先好好商量,不能乱,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绝对不能再让薄宴淮查出来,而且,他们没将这个消息公布出来,也是有所防备的。”
“好。”安柔正有此意,拎着汤壶回家了。
她身后不远处的绿篱旁,有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表情戏谑:“真有意思。”
秦玥接完电话,整个人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焦急地踱着步子,抬手扶额,不停开动大脑,安凝这个不速之客,真是他们家的灾星,每次都这么出其不意的破坏好事。
安父喜气洋洋地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家老婆一副着急上火,还火烧眉毛的样子,脸色顿时一跨:“家里难得有这么大的喜事,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呢?”
“老公。”秦玥眸中闪过抹厌烦,放软声音迎上前,“你最近有没有听到安凝的什么消息呀?”
“她能有什么消息?”安父凝眉,满不在乎,“不是在医院守着薄老爷子吗?”
秦玥引出话题试探:“这两天的新闻上全是关于薄氏的,我看到有不少人都在问为什么安凝和薄宴淮还不要孩子呢。”
这话起得突兀,安父没太听懂秦玥好好的怎么会扯上孩子的问题,若有所思:“是该要个孩子了,说起这个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秦玥见他一脸严肃,眼皮直跳。
安父从鼻腔里叹了口气:“我们以后别再撮合柔柔和薄宴淮了。”
“为什么?”秦玥脱口,这是要半途而废,不再战而自败?
安父像是看什么蠢货般地看她:“我们之前本来也是为了攀上薄家的关系啊!现在柔柔已经是薄家的救命恩人,婚事自然可以放下,而且看薄宴淮和安凝的现状,与其走撮合路线,还不如想想怎么跟安凝修复关系。”
他的如意算盘是,两个女儿都各尽其用。
但秦玥被他这目光盯得,同时也被这话急得,简直想笑:“所以你就任由着安凝把薄夫人这个位置坐稳了?”
“不然呢?”安父态度倒戈,见秦玥不以为意,找补了一句,“不过柔柔的婚事也不是撒手不管了,我会另寻他人的!”
秦玥何尝没想过另寻他人,但在国内还有谁能比薄宴淮更好?!
秦玥强忍着那股子憋气才没把这句话吼出来,她只是看透了眼前这自私自利的男人,比她还市侩。
当初为了能攀上薄家,拿着柔柔抑郁症这个点,百般讨好薄宴淮,现在眼看着安凝和薄宴淮破冰,再加上救命一事,竟想让柔柔另谋靠山,占两分好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秦玥压根看不上除了薄宴淮以外的任何人,她女儿要配就配最好的!
安柔正好回来看到父母正在红眉毛绿眼睛,误以为是因安凝怀孕一事,忙道:“爸爸,你问姐姐了吗?”
“问什么?”安父回头,一脸没好气。
秦玥还来不及朝安柔使脸色,就听见她先一步说:“姐姐怀孕的事啊,不然你们是在为怎么生气?”
安柔这才看向老妈,一看秦玥狠狠朝她瞪眼,才反应过来,立刻捂嘴,眼珠子在老父亲脸上打转。
“她怀孕了?!”安父愣了愣神,随机脸上的愣就转化为巨大的喜,还迸发出强烈的震撼感。
安柔结舌,转眸看向秦玥求救,却发现对方脸上已经胀满怒火。
安柔身体微颤,有些搞不懂情况。
安父却在那里独自狂喜,激动地在客厅来回打转,好半天才按捺住欣喜,转头看向秦玥:“你看到的那些新闻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好事,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当外公,还是薄家继承人的外公!”
他扔下这句话,全然没顾及秦玥母女黑如锅底的脸色,穿上外套就跑了出去。
安柔气得牙痒痒,操起茶几上的花瓶砸了个粉碎:“这还是我爸吗,他什么意思啊?难道他也倒戈了,不支持我了?”
“你不是早该习惯他这副德性了吗?谁有利用价值就倒戈谁,靠他是没希望的!”秦玥面色阴暗,透出一股深深的妒忌,“这种人只顾着自己的利益,现在他觉得安凝更能帮助他站稳豪门脚跟,我们母女又算得上什么?”
安柔还是鲜少看到母亲这副颓废又沮丧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背叛了她,导致她也失去了回来时的底气,声线近乎颤抖:“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不是最该趁着救命恩人这个机会,好好和薄宴淮维护关系吗?”
“你爸他想让你和别人联姻。”秦玥咬牙切齿。
“他怎么还在想这事?”安柔吓得瞳孔瞪大,这和被远放边疆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得逞!”秦玥转向安柔的眼神,忽而变得尖锐又刻薄,“薄夫人的位置必须是你的!”
安柔心中一动,重重点头,握紧的双手发出嘎嘎脆骨声:“必须是我的!”
安凝在接受完医生简单的身体检查后,就被薄宴淮安排进了楼上的病房:“以后你就在这里治疗嗅觉,专科医生我已经通知到位。”
“好。”安凝没逞强,也没拒绝,“我能知道医生的名字吗?”
“可以,我先做个自我介绍。”一道男声走进来,好听的男声响在耳侧。
安凝抬头,看着近在身边的男人,惊讶不已:“你是,司徒逸?!”
“你认识我?”司徒逸脸上带笑,为人平易又亲和。
“我知道你。”这人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不仅亲和,还很随和,好像两人不是医患,而是自来熟的朋友。
安凝放松不少。
“你的情况我有所了解,但首先我要给你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没问题吧?”
“没问题。”安凝直勾勾的看着对方,早在她第一次失去嗅觉的时候,她就听说过司徒逸的名字。
他是个天才,出生于医学世家,年少时就展现出了极大天赋,一举成为了国内顶尖的五官科医生,只是后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远居国外。
安凝那时候不是没想过联系对方,奈何迟迟找不到门路。
没想到,薄宴淮居然直接把人给请回国了!
“怎么?你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司徒逸看着安凝那股子崇拜的眼神,即使当着薄宴淮的面也不妨碍他开玩笑,“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我们薄总可要吃醋了。”
“抱歉。”安凝咻地收回目光,“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来治疗我。”
“某人火急火燎的找到我,千叮咛万嘱咐,万般恳求,就差给我跪下了,我能不回来吗?”司徒逸撇了一眼某个低气压的男人,嘴角笑意很深。
安凝看出来了,这个是不介意开玩笑的人,薄宴淮也不介意他开玩笑,所以她只笑笑即可。
不然薄宴淮肯为她跪地求人,她怎么觉得那么惊悚呢,她现在还有什么值得薄宴淮留恋的?
“谢谢。”安凝转头看向薄宴淮,面色极其真挚。
薄宴淮不及防地也正向她看过来,喉头微动,却说不出什么感性的话来。
“好了,我们做检查去。”司徒逸开口。
安凝十分配合,在他的指引下躺在了医疗专用机械上。
司徒逸调整好仪器位置,带着安抚人的意味说:“放轻松,我会在外面观察你的情况,你只需要闭上双眼就好。”
“嗯。”安凝轻轻点头,呼出一口气。
司徒逸满意地退到门外,站在电脑前。
薄宴淮站在他的旁边,目光透过齐腰高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人。
“之前还听说你们夫妻感情不好,看来都是谣言。”司徒逸调侃。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这么八卦的人?”薄宴淮呛声,“看来从国外转一圈回来,性格都变了。”
“确实啊,那边比这边开放很多。”司徒逸耸肩而笑,“说起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因为要请我帮忙,而低下你高贵的头颅。”
“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用了一个强有力的说辞叫你回来。”薄宴淮收回视线,看着身边人,“你家已经联系过我好几次了,说你再不回来,就是我办事不力,就不和薄氏合作了,我可得罪不起。”
司徒逸一听,刚才还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面容也冷了下来:“怎么?他们是突然发现司徒钰靠不上了吗?而且,你堂堂薄大老板,还怕司徒家的人?”
“不管怎样,司徒家是大客户,我能办成的事干嘛不办?而且你不能让他一人享受,他也没那么好的命。”薄宴淮说话带上了几分讥诮,也是看不上他们话语间提到的这人。
司徒逸冷冷道:“以后再说吧!我先把你老婆和老爷子治好。”
至于别的人或事,他有的是时间收拾!
“刚被你关在门外那个女的,就是传说中动摇你的安柔?”
刚刚他正和郑医生讨论事情,安柔突然冲进来,说有人在洗手间晕倒了,郑医生尾随前去,把人扶到诊室检查,他刚好拿完资料回来,正好看到安柔鬼鬼祟祟的样子,非常想不通,薄宴淮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拉胯了?
“嗯。”薄宴淮不想提到安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治疗她,你要什么,直说便是,除了天上的太阳星星月亮,其他的我都能满足你。”
“别,你这样我会压力很大,你老婆情况你应该清楚,很严重,以我看,是有人专门针对她的嗅觉下手了。”司徒逸看着机器检测出来的数据,凝眉,“她体内到现在都还有残留的毒素。”
薄宴淮脸色阴沉,心头压着沉沉重担:“为什么会这样?她之前已经接受过治疗了。”
如果这是接受过治疗的结果,那之前治疗安凝的医生……
“这也不怪医生,这种毒极其罕见,治疗到这种程度已经看得出医生当时已经尽力了。”司徒逸看出薄宴淮的顾虑,解释说,“要怪就只怪下毒之人是不把安凝的嗅觉毁到底不罢休,这种毒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找得到的。”
“你知道能从哪些渠道找到这种毒吗?”
“我会打听试试。”司徒逸狐疑,“不过你居然到现在都没找到真凶,可不是你的办事效率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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