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绍书还小的时候,他总是觉得他爹太严厉,很是怕他。而且每次都让他习武,那样很累很累也没时间去玩了。他知道娘心疼他,就跑到他娘那里撒娇打滚不愿意学。
之后他爹终于放弃他了,不再逼着他习武,为此他还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再长大一些,等他进了学,父亲带着大哥驻守边疆,他才慢慢发现,没有父亲会被欺负。
那时候她娘害大哥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他爹带着大哥离开家。所有人都在说他和他娘是没人要的,他想反驳他爹是疼爱自己的,然后却发现自从他偷懒不愿意听从他爹教导之后,他与他爹的接触就越来越少了,而且每次他爹看到他都是一副失望的样子。
他有爹,却像没爹,她有娘,确是个被说德行败坏的继室。他在学堂常常被人欺负,没有人给他出头。他娘知道后,闹到了学堂,但是他的同窗看他的眼神却是更为鄙视。
那时候他是恨她娘的,觉得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这样。更长大一些后,他明白最疼爱他的人只会是他娘,而且无论她做什么,都是自己的娘亲。
在他崇拜英雄的年纪,时常听别人提起他爹的事迹。这时谁不是竖起大拇指,夸一声好,他听着也是与有荣焉。他崇拜自己的父亲,对他满是孺慕之情。但是又恨他狠心将他们母子抛下,对他不闻不问。
之后,他听到的不止是父亲的消息,渐渐的他那大哥也成了别人谈起父亲时的谈论对象。大家都觉得卫绍霆是虎父无犬子,不愧是武定侯的继承人。那他呢?他又算什么?
他总是不自觉的拿自己去与卫绍霆对比,只是越比他的心就越不平。而且他在他娘眼中,那是千好万好。他娘身边的人,为了奉承他娘,自然从来都不会说他重话,一直都是哄着捧着的。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也觉得自己是最好的,直到被卫绍霆给比下去后,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没有的事,你是不是听别人瞎说了什么?”苏氏眼底闪过慌乱,似乎极力想隐瞒什么。
“娘,你老实告诉我实话,不要骗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回答我的问题时,眼神总是在闪躲。”卫绍书语气中已经带着哀求。
“是,你爹确实是我害死的,但那是皇上要他的命,我有什么办法?”苏氏见今日是隐瞒不住了,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卫绍书一脸惊讶的看着苏氏。
“你爹太过出色,文武双全,又足智多谋,皇上早就忌惮他了。而且你大哥逐渐成长,一点也不输给你爹,皇上更是容不下卫家。”苏氏说着,露出一个有些疯狂的笑容。“皇上的想法,如何能瞒得过你爹,所以他才称病,回京城养病。但是如此皇上还是不放心,只要你爹死了,你大哥还不成气候,威胁不到他们司家的江山。”
“那时候我一心想趁机让你继承爵位,于是就动了别的心思。可是他明明知道那药汤里有毒,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喝下去了。哈哈哈哈哈,那时候我也真傻,竟然被他给骗了。”苏氏说着,眼底闪着泪花。
卫祁翀喝了毒药,将药碗递给苏氏后说道:“我知道,你在我药里下了毒。”
当时就被拆穿,苏氏被吓了一跳,药碗也掉到了地上。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卫祁翀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要喝下去?”
“这些年来,确实是我亏欠了你们母子,这就算我还你的吧。”卫祁翀说着,呼吸越来越重,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欠我们母子的,这样也还不清。”苏氏看着自己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他就要死了,为何她心底会这样痛。
“还得清,还不清又怎么样?人死如灯灭,死了什么都一了百了了。”卫祁翀说着,额头开始冒冷汗。“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害我的,卫总管也被支走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而你同样亏欠了绍霆,他已经没了娘,若是在没了我这个爹,他就太可怜了,为何你就偏偏容不下他呢?”
苏氏不说话,想起了刚成亲没多久时,他们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一家和睦的样子。是她做错了吗?苏氏自问道。若是她当初心胸放宽一点,好好对待卫绍霆,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只是这世间并没有后悔药,时光也回不到从前。
“我已经把我欠你的还给你了,我也不要求你还给绍霆什么,但你也别总是针对他。绍书如今也大了,你别总溺爱他,他很聪明是该学着独挡一面。他们都是我的儿子,兄弟和睦了卫家才能更好,我也能合眼了。”卫祁翀说着,语气越来越虚弱,声音越来越小。
“你别死,我去给你请太医。”苏氏此时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急着要去请太医。
“不用了,太医来了,你下毒的事也瞒不住。”卫祁翀出声制止。
“不,我不想让你死,你别死。”苏氏现在后悔了,会后在卫祁翀药里下毒。
“没用了,毒性现在已经蔓延全身了,我死后你将刘太医找来,他是不会拆穿你的。你答应我,以后别为难绍霆,让绍书和绍霆能好好相处。让绍霆也好好照顾绍书,别让他卷入这些是非中来。武定侯这个位置太沉重了,绍书他挑不起来。你也好好保重,我先走一步了。”卫祁翀交代完后事,安详的闭上双眼,就这样去了。
苏氏看着他一点一点变得冰冷,痛哭失声。爱了大半辈子,恨了大半辈子的人就这样去了?他怎么能就这么去了,自己毒死了他,他却没有怪自己。那时候苏氏是真的伤心,也没对卫绍霆下手。
只是后来她无意中才知道,卫祁翀根本是早就存着死志了。若是他活着,皇帝就一日不能安心,卫绍霆与卫绍书也没有出头之日。呵呵呵,可是她当时还真的以为,卫祁翀是对她内疚。只是那时卫绍霆已经顺利继承爵位,成为了武定侯府的主人。
而那账房的李管事,当年给她准备了毒药,那也是她的心腹。所以在李管事出事后,她才极力想要杀人灭口,就怕他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到时候别人只会说她谋杀亲夫,不会知道卫祁翀的算计。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卫绍书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苏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不管再怎么说,他爹都是她害死的。
“是,这时候我也没有必要骗你。”苏氏点头承认。
“让我静静。”卫绍书觉得自己的思绪好乱,他浑浑噩噩往外走去。苏氏担忧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让人跟在他身后,别让他出事。卫绍书没什么目标,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
此时宝华寺广福禅院内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殿下许久不见。”故久看着一身僧衣的佛印,眼神暗了暗。
“施主,这里只有佛印,没有那你说的殿下。”佛印禅师依然敲着木鱼,没有去看故九。
“殿下,难道您和尚做久了,连国仇家恨都忘了吗?你当初将我救回来,将暗门交给我,难道不是为了复仇?”故九神色有些激动。
“阿弥托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起我也只是把不属于我的东西,还给他的主人。”佛印不为所动。
“那卫绍霆呢?他你也不在乎吗?如今他可是进了天牢,是板上钉钉的死囚了。”故九突然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
“施主,贫僧已经是出家人了。”佛印的木鱼还是十分有节奏的敲击着,但他心里不禁为卫绍霆而担忧。
“你就真的不在乎,他可是你姐姐唯一的血脉了。”故九见他这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心里十分生气。
“阿弥陀佛。”佛印念了一声佛号,依然看不住有什么变化。
“皇上当初为了保护你,将你送来出家,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故九看着佛印,心中五味杂陈。本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成了这样。
“时间之事,不是所有是都能分得出对错,是施主执念太深,放下吧。”佛印此时不再敲击木鱼,停了下来看向故久。
“我放不下,我忘不了父母的死,忘不了皇上的嘱托,更忘不了你先在这副模样到底是如何来的。”故九有些激动的说着。
“小九,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在去参入那些凡尘俗世的是是非非。”这人是他的发小,两人的联系一直都没断过。
“你不想,我替你去做好了。”故九语气中带着怒意,说完拂袖离去。
佛印看着禅房外骄阳烈日,心里却还有些微凉。他替卫绍霆和故九担忧,一个是他的血亲,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佛印俗家名字叫杨熙天,是前朝皇帝最小的儿子。而卫绍霆的母亲原名杨宁雯,与佛印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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