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下拨的赈灾款和救济粮并不少,可层层下来,真正能落到百姓手中的却不多。
更何况先帝在位时尚未处理的弊病实在太多,在看不到的角落里,难免会有蛀虫生长,居于高位,若无以民为本为民请命之心,乃是整个大昭的悲哀。
着实可怕,可现状却又轻易难以更改。
此次徐北之事,秦月微背后的人帮她做了不少工作,甚至派人暗中调查,查到了那些被私吞的赈灾款的去向。
只是,那人哪里是陆知县,而是王山海,王知州。
徐北离京城太远,就算皇帝有心想要管制,也根本无法亲力亲为,更何况朝中琐事众多,顾及不来才是常态。
最终都是交予下官群臣来办。
王知州便是行了官职的便利,每每有赈灾款下发下来,便会悄悄私吞一部分,还要专门抽出几成用来打点,抗旱赈灾是长久之战,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到数不清,随便扯出几项便能充作那些银钱的去处,轻易不会被查到。
因此若要真的完全掌握决定性的证据着实费时费力,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允许,拖得越久风险也就越大,既如此,不如从别的方面入手。
只要掌握一些其他罪行,叫他将那些银钱全部吐出来并不是问题。
秦月微在出发前便得了背后之人的消息,明里为百姓发粮救济,暗中却又在搜集王知州的罪证,不光发现他受贿,欺压低职官员的行为,查到最后竟发现他手里还有数条人命。
先帝驾崩,皇帝上位后修改了许多政策,并大力整改朝中不正之风,若发现通。奸招。妓等行径,皆是重罪,更何况王知州不光行了此事,还不慎失手害死了一名姑娘。
害怕东窗事发,于是雇佣了几人将其带到山中埋了,又命自己的仆从在路上潜伏,将那几人一一残害。
对于他来说,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可许是坏事做的太多,终究要得到报应,仆从一时失手,虽刀刀命中,却始终未曾刺中一人的要害,叫那人凑巧活了下来。
一个知情,又心怀恨意,恨不得想要报仇雪恨置王知州于死地的人,用来威胁他最合适不过了。
“卑职也是无心之失!”房间内,王知州自知事情败露,自己能够脱身的几率不大,便换了一副嘴脸,妄想同秦月微打感情牌,“二公主您又何苦为难卑职呢。”
“卑职日后必当恪尽职守勤勉履职,定不再犯!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倒也不是不行。”秦月微道,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叫他们一一退出关好房门,这之后才勾唇笑了笑,缓缓来到桌边坐下。
抬手为自己斟上杯茶,语气里带着笑意:“更何况,王知州虽一时行错了路,但数年来对朝堂的贡献,对百姓的贡献我们也皆看在眼里。”
“我又何苦因这些小事为难您,甚至非但不会伤您分毫,反而是来救您的。”
“只是,您须得拿出些诚意。”
“二,二公主的意思是?”王知州愣了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您尽管说便是,卑职定将……”
话未说完,便被秦月微打断了。
只见她唇角的弧度愈发肆虐,明明在笑,可看起来却叫人恐惧又惊慌:“王知州是个明白人,既如此,我便也不再和您兜圈子,不多,将剩下的赈灾款全部交出来如何?”
“顺便再帮我做件事。”
她道,声音很轻,却又好似恶鬼的低吟,轻笑道:“一件……对你我皆有利的事。”
长乐宫内。
“别慌。”秦语辞道,当知晓这件事时并没太过惊讶,若秦月微真的觊觎徐北之地,将陆知县抓起来日后扶持上自己的人,这会是必行之举。
只是没想到用的竟是私吞赈灾款的理由。
“她行事还是太急。”秦语辞道,垂眸拿起手边的笔,飞快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叫朝云务必派人在今晚送出。
为的是明日的早朝。
陆知县为人清廉,私吞财款之事定不可能,哪怕秦月微强行给他安了个罪名上去,日后若要真的查起来也定会判为无罪。
为了不叫这样的事情发生,秦月微的人定会极力上奏,以百姓身处水深火热,陆知县却做出如此行径,实在有违人性伦理等冠冕堂皇的理由逼皇帝尽快下令将他处死。
既如此,秦语辞便叫自己的人列举出陆知县近些年的种种作为,为百姓做了什么,为国家做了什么等来稳住皇帝的情绪。
并且私吞赈灾款可不是小事,若要真的如此敷衍处刑草草了事,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皇帝如今上了年岁,更加在意自己在朝臣与百姓心中的声望,定会叫刑部彻查此事,如此一来,她便争取到了为陆知县洗清罪名的时间。
更何况,有些事就连秦月微能想得到,她又如何想不到,线已埋下,收网不过是时间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秦语辞道,低声对朝云说了些什么,朝云听后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这就去办,随之快步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书房中便又只剩下了秦语辞一人。
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了。
秦语辞抬手整理了桌面,离开书房重新回到寝宫,抬眼望去林墨然果然正坐在床边等她。
“困了么?”秦语辞道,俯身来到床边坐下,每逢和她说话时语气中总是含着数不清的柔情蜜意,垂眸亲亲她,认真道,“辛苦然然等我。”
“不辛苦。”林墨然摇摇头,勾唇靠在她肩上,察觉到秦语辞手心有点凉,便捧住她的手贴心为她暖着,“再说我也没有干等,我还看了些话本呢。”
“讲什么的?”秦语辞道,微笑看向她。
“有讲奇闻异事的,有讲为民请命的,也有讲爱情的。”林墨然答,随手拿了一本过来示意给秦语辞看,“比如这本,讲的便是两个相爱之人游览江山时的所见所闻。”
“当是十分有趣的样子。”秦语辞应声点点头,沉默半晌,随之道,“过几日,我也带然然外出如何?”
“音音是说徐北?”聪明如然然,一下便猜到了。
“是了。”秦语辞道,语气里似乎带着些无奈和歉意,“如今失态愈发严重,我定是要向父皇争取亲自去一趟的。”
“只是此行必定辛苦万分,也惊险万分,和我之前同然然提到过的出游大不相同,甚至因此地干旱已久,恐不会见到任何美景,反而是民不聊生,悲哀困苦。”
“不知……”
“我愿意。”话未说完,便被林墨然打断了,“那些皆不重要,当务之急是早日拯救百姓于水火,叫一切尽早恢复常态。”
“音音就是最厉害的,一定可以做到,我信任音音,也想亲眼见到那一刻的到来。”
“更何况……”她笑笑,抬手抱紧了眼前的人,抬眸看向她的眼睛,眼底不光携着一片晶亮,还倒映着她的身影。
柔和又明媚,清澈且温暖,认认真真道:“那里虽没有万花灿烂,没有江河万里,却有你呀。”
“只要有音音在,无论何地我都愿意涉足,无论哪里我都会去。”